戚三长吁一口气,看着方晏正低眉缱绻地望着佳人,急忙抱着菜篮跑进东厨里去,采采见状也识趣跟在他身后离开院子,正见他抖了抖肩,口中嫌弃道:“嘿,真是怪兮兮的,我瞧炙鹿脯都没这么痴迷。”
那眼神痴迷的郎君,正轻轻抚着心上人的头发,低喃道:“我未曾去歌楼。”
楚姜掖着笑,手攀在他臂上,“我又不曾信了戚三的话。”
“那为何赠他金银?”
“瞧他被你没收了压岁钱,怪可怜的。”她摩挲着他袍上的花纹,低眉见到素罗上绣了几枝柳条,轻抚了抚,“二来,也是想着收买他,近来郑氏诸人被幽禁,魏王与郑昭仪闭门不出,我怕师兄你不安分,想出什么坏主意来。”
方晏摇头轻笑,“九娘竟如此想我么?”
她仰头,笑得明亮,“那师兄敢同我说,你再不插手了?”
他险些被她温柔蛊惑,眼睫颤动,避开这话。
“九娘,你我分离多日,再见竟是这句话吗?”
楚姜将手从他臂上抽离,捉了一片叶子置在眼前.
他避而不答,是为承认,又微弯下身,手盖在她手上,两人摆弄着那片叶子。
叶片上的脉络纵横交织,楚姜白净细腻的手衬得新绿更深,他的手一盖上去,与她手指相合,彼此缠斗,便似交织的脉络。
叶片被他们压在掌心,楚姜施手轻轻将叶片抽出一许,“师兄,你有不告诉我的理由,我能谅解,可若师兄所为碍及我亲族,那我对你逞凶那一日,你也不该怪我无情。”
“若有那一日,你我不该互怨。”他争夺着将她抽出的叶片又覆上。
“不仅不该互怨,我若对师兄逞凶,我也依旧要缚住师兄你这个人。”她欲挣脱与他相合的手,却每一指都被紧扣,那片娇嫩的葡萄叶子,在两人手中已变作凄惨的一滩绿,枝液渗去袖上,将她衣袖染绿。
方晏被她霸道的话逗笑,细细的笑声扑在她颈后,“九娘,我若碍及你亲族,我也不会对你放手。”
她怔然失笑,仰身靠在他肩上,将手上那片捣碎的枝叶举起来对着日阳,几缝光影打在二人交缠的身影上。
只是轻风,便将那可怜的叶片吹得只剩几丝经脉,楚姜笑叹,“师兄啊,你我可真是一对佳人。”
方晏也瞧着那可怜的叶片,轻声附和她,“天下间,再无人比你我更相配了。”
第97章 审问之后
春庭朦胧,双燕翩跹过藤下,惊落枝叶三五。
楚姜弃了手中那一片,轻拉着方晏的衣袖,让他来到自己身前。
她才刚仰头,方晏便担心她累着,半蹲在她身前,眼神缱绻,“九娘,你要与我说什么?”
她含笑伸手,抚向他脖颈,用手指细细为他拢起碎发,“我没什么说的,只是久未见师兄了,觉得想念。”
她轻柔的衣袖摩挲着他脸颊,像是一湖温洋般细腻,可他却感受到了她正触摸着自己颈后,在她纤细的手指下,在皮肉之下,血液在激烈地涌动流淌,而这,也是一处命门。
他与她对视,在春光里眼神缠绵。
只是轻柔的摩挲,竟至心潮沸腾,即便她所轻抚之处,只用力一击便能致他于晕厥。
“九娘,我又做了什么叫你不高兴了?”他笑问。
楚姜摇头,将手从他颈后移开,探上了他的玉冠,“师兄,你还是该穿布衣,这精巧的玉冠加之你身,倒叫这玉冠庸俗了,岂不可怜它自矿脉里深埋千载,一遭经了雕琢现世,却叫师兄给掩了风采。”
他低笑出声,心想她若是动了心思哄谁,可真是那人的劫难。
她见了便又轻笑道:“师兄若是仁慈,就该穿布衣,粗粝的经纬,疏略的纹路,是被轻视惯了的料子,穿在师兄身上被埋没,倒是它们的福气了。”
他顺着她的话哄着,“我毕竟须得一身好衣裳与人周旋,等哪日不理俗世了,九娘叫我穿什么料子我便穿什么料子。”
她娇嗔一声,怨道:“这倒是奇怪,为何与人周旋还非要一身好衣裳?我倒是知道有些寒门书生讨好贵夫人时惯爱装扮,莫不是,师兄也为此等不齿之事?”
他牵上她的手,谓叹道:“若是世事简单若此,倒不必九娘担心我了。”
楚姜怔然失笑,不再逗弄他,与他双手交握,仰头望了望四方的天,“师兄,我回了长安后,倒觉心思索然,今日得见师兄了,才算心头顺畅了。”
琴棋诗酒太风雅,度日简单,却闷倦寡趣,见到方晏,总是鲜活了半分。
“未见九娘之前,我心思亦索然,所见皆寡淡。”
“骗人。”她从胡凳上起身,也拽拉着他跟随。
院中除了一藤葡萄,便只是利落的柴堆,她望着那柴堆,想起药庐中来,笑问道:“如今先生与方祜可好?”
“很好,师傅回了乡,给方祜找了个学堂。”
“衿娘还想念方祜呢!”
“等她大了可以告诉她。”
她轻轻点头,神情追忆,“只是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与先生相见,先生心性纯稚,却世事洞明,延请名师聆听学问,俱不如他一言。”
说着她低笑起来,“先生总爱骂师兄孽徒,这一条我是不赞同的。”
方晏揽着她,低声道:“我受了这许多年骂,总算有人为我抱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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