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楼下。”虞七郎唤了他一声。
他依声看去,囚车正驶过楼下。
徐西屏似乎知道他会在此处,正在抬眼望来,眼里的情绪让他分辨不出来,不知是祈求,还是惊慌。
他却只望着囚车角落里的玉环,等囚车驶过后他才缓缓阖上眼,长叹了一声。
“七郎,他欺我呀!”
虞七郎从未听他如此急恼又悲愤的语气,不由有些无措,“父亲,我们……我们该如何?”
“他忘负恩义啊!”他又长叹一声。
虞七郎忙扶着他坐下,为他顺气。
过了许久,虞巽卿的脸色终于才好了些,起身负手踱了数步。
“带上莘娘,去太子处吧,徐氏背主,他□□,不过是为了陷害于我,好在莘娘有幸逃脱了出来,不至于让我们如坐云雾。”
“可是该如何向太子殿下解释莘娘为何去长安?”
“太子自然心有猜忌,可此时,除了莘娘,该拿谁去说?”他紧握着案角,指尖青白一片,狠厉道:“也正是我们拿出了莘娘来,才好洗清嫌疑。”
最让人猜疑的一点,他都敢拿出来,还不够说明他的清白吗?
而一个卑鄙又坦荡的小人,又难道不比清高孤傲的文人好用吗?
等他来到刘呈府中,在堂中最先见到的却是端坐着饮茶的楚姜,在她身边是正说笑着的虞少岚。
“二叔怎么来了?”虞少岚见到他,最先起身相迎,又抬眼看到他身后的虞少莘,又是一惊。
楚姜也缓缓起身,这是虞巽卿第一次见到她,看到她沉静的眼,端贵的姿态。
“楚氏九娘,见过詹事。”
虞巽卿心情复杂,应了她这一礼。
“原以为殿下在此,原是六娘。”他带着虞少莘,向后退了一步,问向虞少岚:“殿下何不在此?”
楚姜听他问虞少岚时语气冷硬,抢先一步笑道:“殿下本在此处,我来讨要个物件,殿下去寻了。”
她这话说得尚有几分傲气,似在故意提点什么一般。
虞巽卿抬眼看去,果见她眼中尽是挑衅。
虞少岚不知为何她说话便如此呛人了,忙解释了一声,“二叔,殿下片刻便来。”
虞巽卿并不以为楚姜这挑衅有多大威力,做了一副宽厚的模样,慈声道:“那便好。”
虞少岚当初未前往药庐,而是在虞巽卿向刘呈请求后又回了太子府中,并不知道外间发生了什么,此时只是招待着二人坐下,楚姜在前,即使疑惑,她也并没有询问虞少莘相关。
“詹事,你家养的狗不好。”楚姜在虞巽卿持盏时出口说了这样一句。
虞巽卿手一顿,凝眉一瞬便知道她是就着昨夜事来问罪的,要什么物件恐怕都是托词,却还是喝了一口茶,复笑道:“九娘说话有趣,畜生罢了,谁家养了还好好教养么?”
“畜生不好好养,也是要反噬主人的,詹事这般小瞧畜生,莫不是畜生行事尽能受詹事掌控么?若如此想,是那畜生通人性,还是詹事通畜生性……”
“九娘,不要胡言。”刘呈拿着一只陶盒出来,闻言缓声叫住了她,语气并不严厉,让堂中诸人都听出了几分纵容来。
楚姜向对面轻笑了一声才起身行礼,“见过殿下,九娘与詹事玩笑罢了,昨夜九娘可是险些就被恶狗扑杀了,听说虞氏也养了恶狗,提醒一句罢了。”
刘呈昨夜便已经收到呈报东山有匪,楚姜刚来府中时又已经说了详细,连贼人的口供都一一跟他说了,就差直接告状是虞巽卿指使徐西屏买凶的了。
此时听她言语带刺,知道她是受了惊吓,还是带着安抚的态度。
“九娘稍安,虞卿也不要怪罪她,她人小性子傲,是受了委屈才说话张狂了些。”
虞巽卿一听他话里这回护,觉得自己确实是低估了楚姜,却并不觉得自己叫贼人杀她这一招有错,只是怪徐西屏反噬,若是成了,连太子都如此看重这女子,杀她这事自然更有价值。
他如此想着,便带着虞少莘跪了下来。
虞少岚还在想楚姜究竟是遇到了何事,便听到虞巽卿哀诉道:“臣先前愚钝,不知九娘说的那条狗就是徐西屏,臣……臣也是适才方得知,徐西屏他竟买通了贼人,指使他们在东山行凶,臣……臣也是受其所害啊,莘娘,你快与殿下陈说。”
楚姜此时才注意到低垂着头的虞少莘,见她抬头,不觉也被惊艳了一瞬,正听她缓缓道:“民女虞氏十娘,拜见殿下。”
刘呈拧眉坐下,看向虞少岚,“虞十娘?”
虞少岚神情复杂,点了点头。
又听虞少莘道:“十娘本该在那船上,携着巨资前往长安行商,未料江上遇匪,被困贼窝中数月,昨夜才得知竟是那徐西屏所为,幸而昨夜贼人疏忽,十娘才得以侥幸逃脱。”
虞巽卿甚至不看上首人的神色,而是接道:“殿下,臣本以为这孩子,早已遭了毒手,今晨见她回来,家中莫不惊奇,她身上那一身布衣、连带骑回来的那匹马,臣都一一带了来,殿下,臣听十娘说起她是受徐西屏所掳,还并不敢信,今早是听到下人们传徐西屏被衙门里抓去,还有数十匪徒被生擒着去指认他……”
刘呈手扣着茶盏,看着他慷慨地忏悔。
“殿下,徐西屏依托于虞氏多年,他一族的积攒都是因虞氏的庇佑才得以攒下,在外人眼中,他与虞氏,早已一体,他犯下此等大错,必然叫人联想到虞氏,可是臣即便卑劣,怎会去谋害楚太傅的亲眷?这……这对臣能有何好处?殿下,殿下明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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