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抚着胡须连连点头,想了许久才道:“他不会走远,老夫不瞒你,今夜我还指望着他来的,但要找他,我也不知该去何处找。”
楚姜便扶着他回去坐下,“或许他会现身的。”
“九娘,谁会现身?”方祜看他们过来,听到这句又追问:“还有坏人过来吗?”
“没有了,你放心,我们明日便回去了,到时候在我家中,谁也伤不着你。”
他听到这句,原本绷得紧紧的小脸才松弛了些许,却又道:“那我师兄怎么办?”
楚姜带着他坐下,轻声安慰道:“你师兄也去我家。”
“那九娘是原谅我师兄了吗?”今夜他眼里第一次冒出了点光彩。
这令楚姜有些哭笑不得,这般惊吓他也没能忘了他师兄,可见真是兄弟情深,想着她便问道:“此时我还没有原谅,要等些时候。”
他便又丧气地叹道:“那好吧。”
楚郁在一旁听着,对她之前的决定并不加以任何干涉,只是听到此时才道:“明璋,那位方兄,绝不可再与你共处了。”
陆十一听得提了点精神,却谨守礼仪,并不出言相问。
而楚郁说完就对方壸彬彬有礼地道了歉意,“我并无冒犯神医之意,只是前次方兄之举……”
“六郎不必多言,我明白你的意思。”说完他看向楚姜道:“我跟祜儿随你下山,等你病好之后,我该回琅琊去了。”
楚姜并不意外,便应道:“若我病愈之后先生仍有旁的要求,也尽可提。”
说完她又看向楚郁,“六哥,我有话跟你说。”
堂中人济济,并不是对谈的好场所,楚郁护着她远走了几步。
“六哥,便先把那些匪徒当作英雄捧起来吧!那些贼人之死,也不是我的原因,只是他们见到一堆财物之后自相残杀,六哥,让你手下的人都对此缄默,旁人问他们,也只说是贼人内讧。”
楚郁自然知道真相传出去,对她的坏处大于好处,此举若是男子为之,便是独步天下的英雄,若是一女子,世人口中却有杂言纷纷。
他轻叹一声,“六哥明白。”
“六哥那位友人……”
“他不是好事之人。”
陆十一看到兄妹二人看向他,远远温儒地点了点头示意。
楚姜也微笑致意,楚郁看她眉间疲态明显,心疼道:“你怕走夜路,便去屋子里歇歇,天一亮我们就下山去。”
此时她也想不出还要交代什么了,确也累得厉害,回身请方壸跟方祜也歇下,复在采采的搀扶下回了屋。
她进屋后却并不歇着,而是到了书案前,执笔正要写字,却触到砚台上已经僵了的墨。
采采急忙掌灯研磨,“女郎要写些什么?”
她看着化了一点的墨按住采采的手,“够了,我就写几个字。”
采采便放下墨为她掌着灯,便只见她撕了半张粉蜡笺,提笔后随意搁笔,显了些急迫。
“‘若见此笺,望得会面’,女郎,这是给谁?”
“夹在窗上去。”
采采一愣,放下灯把纸笺拿起来吹了吹,“屋后这窗吗?是要见,方郎君?”
她问得小心翼翼。
楚姜替她拿起灯,与她一并走到帐子后那窗前,“他若见不到这个,该是他无情无义忘负师恩,我便能安心带着先生跟方祜走。”
此时还要听她这样斥骂他一句,紧张了一夜的采采不由松快了些,便应言将窗户打开,才刚打开,却见到了外面的窗台上有一排乌黑。
“女郎。”采采接过灯来照着,便见到一排字,“望一会晤,若允,拭去此迹。”
“真是巧了,女郎与方郎君可是想到一处了。”
楚姜蹙眉,将自己写的那纸笺撕掉,“我可不与此等粗人有共处。”
采采掩唇,指着那排用木炭写的字,“那擦去吗?”
“擦。”
采采连忙取出帕子擦掉,又才关好窗扶她回去坐下。
“女郎,要不要睡一会儿?”
她虽疲倦,却无心睡眠,便摇头道:“不睡了,你叫阿聂去看看先生与方祜那里,可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明日便要下山了,先生在山中住了十余年,该有些东西要带走的。”
采采便依言离去,去前却把屋中各处灯烛都给点着了,“婢子即刻便回来。”
她这才失笑,“六哥在外面,我不怕,你……”
窗边突然传来一阵两声轻扣,“咚咚!”
“采采。”她坐在榻上不可察地缩了缩脚。
采采也急忙转过身来将她搂住。
“是我。”
采采还没反应过过来,叱问道:“你是谁?”
“方晏。”
楚姜吁了口气,轻轻将采采推开,叫她去门口守着。
方晏在窗外站在,看到她的身影渐近,不觉靠近了窗台,轻声道:“今夜山中几处村落皆有火光,我在远处见到了便赶了过来,到的时候他们已经自相残杀起来了。”
月光打了他浅淡的影子在窗纸上,似乎风大,他的衣袍跟着风在动。
“晏师兄,他们是不是冲着你来的?我这回,该是又受了无妄之灾。”
方晏听到她似乎是生气了,想想便道:“或许是,也或许是冲着你来,我不知道供词,如何知道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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