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媗娥难得见到了他眼中的锋芒,乍然明白了他的话有多重,他一人或许不算什么,可他并非一人,他是楚氏,是左氏,杨氏跟李氏,还有北方其余的大小郡望,他是北方望族的联合,而周朝的皇族,是被这些望族所拱卫的,他们即便不能左右朝堂,可是举足轻重。
即便将来太子想要培养纯臣,可是未来数年里,周朝还是北方世族的天下,对待南人,分羹可以,抢了地盘他们如何能忍?
今日顾氏只是想试探一个楚崧,且不说太子的态度,一旦南人压了北人一头,压的还是周朝最佼佼者,北方世族恐要生扑了江南。
她收拾了情绪,稳了稳心神道:“妾谢夫主敬告,还请夫主准许妾回去娘家一趟,也敬告他们几分。”
他眼中的锋芒已经下去,语气轻松起来,“夫人不必心急,他们是以为陆氏要借他们才能在殿下面前获得一席,只要断了他们这念头便成了,陆氏好几个儿郎学问甚佳,对朝政的见解也不俗,并不愧对他族中满阁的经籍,将他们纳入朝堂也是我朝幸事。”
“可是北上那几个有了消息?”
他点点头,“长安来信,陆氏那几个儿郎在长安中四处应酬,但凡是玄谈,便没有一场他们不去,看着是冒进了些,但是也显露不少才气,只是他们路可走偏了,好好的储君在眼前他们不投,非要去长安,殿下正嫌他们不识时务,等改日叫人透个话风给陆氏,人回来了江南,真有本领的殿下还是会用,他们自然不会再去顾氏折腾了。你等陆氏起用之后再去顾氏交代,他们也更知道轻重。”
顾媗娥乍然想起当初顾三夫人跟她所说,顾氏率先归附是为了将来能在周朝压那两族一头的,可看楚崧之意,亲疏似乎并不重要,还是要凭才干定夺人才,她想起南地世家们钻营,隐隐又多了丝对亡国的感概,心中更打定主意要催促娘家培育人才。
她正想着,又听他道:“顾氏总是姻亲,还是要顾惜他们的,今日既然他们要如此探听,你便说我打算等明璋大愈后再为她择婿,要求嘛,样貌要绝伦,诸子百家都需得精通,文不下我,骑射刀枪的本领也要入得她大舅舅的眼,人品气度要得人人称颂,绝不能是无名无姓之辈,最好在少年时便扬名天下,对了,身量不能矮了……”
顾媗娥终于知道他是在说笑了,终于破涕而笑,“夫主这些话拿出去,这天下哪一个儿郎应得上?是叫妾拿这话去敷衍不成?”
他也收了话,俯首笑道:“娘家要问你几句话,你总不能一句不肯堵回去,我不想你为难,你便拿我那些话去回了,他们一听便会以为我是故意拿话搪塞你,将来你也能少遇见几件这样的为难事。”
顾媗娥眼睛一热,听了一番真心话还得他这般顾惜,越发感动起来,偎在他怀中半晌无言。
等到次日去顾氏一说,果见顾大夫人面色有几分难堪,不得不温声好语说了一番,好在顾族长跟顾三夫人还算理智,被她通晓了情理,才是知道了自己险些就因张狂失了一筹。
于是又是一番告诫子弟,对陆氏也不复热情。
作者有话说:
顾媗娥:一些拿捏
楚崧:一些疼老婆的小技巧教给大家
第41章 回山
楚姜还没等到沈当给她回话,倒是从顾媗娥那里听到了事情真相,对她的坦诚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应对,终于还是感激了她真诚,又知此事她父亲已有了应对,便不也不再多管,只在家中待到第三日后便要回药庐去。
去前楚衿又是拉着她好一通不舍,好说歹说才让她回了山。
还在城中时,阿聂看着这回跟来的部曲,心安了大半,还恨恨念着方晏,“如今六郎在山中驻军,药庐外也有部曲看守,奴倒要看那方晏如何害人。”
楚姜失笑,“他已被先生驱赶了,往后哪能再见到他。”
“那可说不定,他被逐出药庐正好跟那些强盗为伍了,将来打家劫舍坏事做尽也不是……”
车外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呼叫声,阿聂忙止了话挑帘看去,便见两个中年男子衣衫褴褛地赶着辆破败的驴车,只是那衣料看着又有几分富贵,正火急火燎地朝他们过来,一路上撞到了不少百姓,这才惹起了阵阵惊呼。
采采探出身子看了眼,“怎么还横冲直撞,沈郎君且去拦拦吧,我们这马车是不怕撞,可他们要是撞上来自己伤了莫还怪罪到我们身上?这要是在长安,早该被衙门里拿了,问他们个当街伤人的罪。”
阿聂还在看着窗外,突然笑着转身戏谑她,“你这嘴倒是应了,还真被拿了。”
楚姜也好奇看出去,就见那驴车被两个巡街的捕役扣住,正喝问他们缘何当街纵车伤人。
一个男子声泪俱下道:“郎君,我们这是遭了水匪,货都被人劫了,正要去找家主……”
“受水匪所劫,往衙门里找贼曹①报案就是,怎还往反了跑?”
那两人穷顿地站在驴车旁,苦丧得不行,“船上货物贵重,我们赶着去请罪。”
捕役也善解人意,“事虽紧急,可你们当街伤了百姓,要跟我们去衙门一趟,你家主是何人?说来我们去给你报个信,你们伤的人,照律法……”
“郎君,家主姓徐,实在耽搁不得,还请郎君允我们回去陈情……”
采采此时又笑话起阿聂来,“还是婶子的嘴应得快,才说那些强盗打家劫舍,这就出了个苦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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