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晏自己心里怕是清楚的,只是他不与裴明嘉说详细,裴明嘉也自不会去问他。
裴明嘉也不与吴管事藏着掖着了,直接便挑眉问道:“谁要他死?”
“这不能细说,只说到裴贵人也就罢了。”
“要我们家的姑娘们做事,却将自己摘出去,”裴明嘉冷冷一笑,丹凤眼斜睨过去,“天下哪有这样好的事?我若是被李晏发现了,死都死不明白。”
吴管事听了,倒是沉默半晌。
这裴明嘉不比宫里的裴明嫣好对付。
听说先前还自己喝了落胎药打了腹中胎儿,其心狠手辣可见一斑。
眼看着裴明嘉软硬不吃,实不是好糊弄的主儿,吴管事皱了皱眉,额上的皱纹更深。
“奴才是信王的人。”他最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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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明嘉从庄子上回来之后,直接就回了自己院子里,也没再去李晏那儿。
她看着夕阳斜下来,又沉下去,天换了个颜色,渐渐倦鸟都归巢了,夜色彻底沉寂下来。
丫鬟们只当她是累了,以为她在里面歇着,也没进来打扰她。
裴明嘉手上捏着一个小巧的锦囊,里面是一包被纸包着的药粉。
吴管事只告诉她,他是信王的人,其余一字也不肯再说。
这包药粉也是吴管事最后给她的。
裴明嘉接了过来。
她呆坐在这儿这么久,却想不通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也不大清楚这个信王到底是谁,只知道是圣上的堂兄,自圣上登基以来便一直久居封地不出,那封地倒是在西边,离北戎不远,她一向从不理会这些事,想也想不出个名堂来。
可慎国公府是她的家,有她那么许多的亲人,她又怎会不想报仇?只是一直无能为力,她反而是身处局外,只用对付着自己的事情就够了。
而现在,裴明嫣却忽然把她也拉进了这个局里,她无法做到冷眼旁观。
杀了李晏,就真的能给裴家报仇吗?
她不敢信,又不敢不信。
良久,门外传来阿碧问要不要摆饭的声音,裴明嘉一边应了,一边起身把锦囊收好。
即使要动手,也是去儋州府之后的事,她亦不会那么冲动,在还不完全了解裴明嫣和信王之前就盲目跟从。
裴明嘉如今在这里住着,其实与外界联系甚少,见的人也都是丫鬟奴仆,她思来想去半日,倒只有一个人能让她去问。
那就是李晏本人。
第二日快晌午时,裴明嘉便借着送饭的名头早些过去了主院。
因很快就要走,主院这里很有些杂乱,下人都开始收拾要带去儋州府的东西。
裴明嘉绕过摆在院子里的箱笼,又叮嘱了他们几句,径直便往书房里去。
李晏伤势好转之后,便移到了书房里看书。
裴明嘉敲了两下门,等里面传来李晏的声音之后,才推门进去。
李晏正坐在案前写着什么。
他的书房布置得有些素雅,在裴明嘉看来是过于简陋,一条桌案一张圈椅,再就是书架,上面放了许多琳琅满目的书籍,都整理得整整齐齐,就像从来没有人翻阅过一样,整间屋子并没有多余的装饰物,连只花瓶都见不到,只有墙上倒是挂着几幅画,色彩也并不浓艳,更不是名家所作。
窗外种着一丛竹子,青翠挺拔,使得里边愈发阴凉,只是乍然一进去,便也会觉得过分冷清。
裴明嘉天生畏寒,一点也不能理解李晏为何要把屋子弄得冷冰冰的。
见她进来,李晏放下笔,也不避开她,裴明嘉近前去,瞥了一眼才发现他只是在做些阅读批注而已。
“歇一歇罢,这就要用饭了。”裴明嘉笑道。
李晏点头,却没有立即起身。
“侯爷的东西都收拾得怎么样了?”
“我没什么东西,不过一些衣物书籍。”他答道。
“裴家也曾有人去过儋州府,回来只道那里地处偏僻,虽物产还算丰饶,可又有流寇又是民风彪悍,很有些缺衣少食,后来也不再去了。”裴明嘉在窗边坐下,“如今不带足了东西,等到了那里想要再找可就难了。”
李晏等纸上墨迹干了,才将书本轻轻合上,道:“你看着办就行。”
他想了一下,又皱了皱眉,继续道:“多带些药。”
“知道的,那里瘴气湿热,毒虫蛇蚁便不会少,不仅要带内服的,外敷的也要,否则叫虫子叮上一口,也是不好受。”
裴明嘉是带着来套些话的目的的,只是套话不能开门见山,必得要先说些什么家常才好,不过这些话倒也不是她随口编出来的,她原就是这么准备着,裴家从前南北生意往来多,她跟着听一耳朵听得也多,自然比寻常闺中女子有些见识。
她又道:“我还叫人去准备了祛湿去热毒的药,有现成的也有药材,方子都是以前家里备着的,很有用。”
裴明嘉这么随口便提起了裴家,李晏便也随口问道:“你倒都还记着,那时裴家确也涉足良多。”
“见得多了自然就记得了,”提起裴家,裴明嘉有些认真,“家里的叔伯兄弟都是要出去走一走的,我们女儿家出不去,但总也能听得多些,哥哥们回来还会讲一些新奇的事,那会儿多好。”
她叹了口气,但旋即又从眼中透出些澄澈的笑意,对着李晏道:“如今我找到我二姐姐留下的女儿也够知足了,这事还要多谢侯爷帮忙,否则黄家断不肯把人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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