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伯良与李宴平一行回到宿营,恰碰上冯异与几名亲信正在吃酒,一见他们回来就忽然噤了声,气氛倏地变得剑拔弩张。
“哟,这么浓的酒香,就你们那点俸禄喝得起吗?”冯异左手边一人道。
昔日同袍语气挑衅,但孙伯良并未理会,对着冯异抱拳行了一礼:“校尉。”
冯异低头饮着酒,听见这声校尉冷笑了下,放下酒盏:“如今,我可担不起你这声校尉。”
“今日武英将军——”
孙伯良刚开口就被人打断:“何须解释!那周乔定是带着你们去吃酒作乐,又不知许下多少好处,是不是将这越骑校尉一职也许给你了?不是你也是李宴平吧?枉昔日咱们主帅待咱们那般豪爽,这才过了多久,你便转而投入了杀他之敌的麾下!”
“就是!你不就是看重了她不仅是新晋将军,更是肃王的女人!可肃王是什么人,他杀起亲兄弟来眼都不眨,难道还会对你们这些出身低微的粗鄙军汉心软?他们夫妇二人为了名正言顺地夺兵权算计了我们将军,建威府的人身首异处,血流成河之景这就忘了?!”
“如今他们许给你们的荣华富贵,你当真以为能成真吗?!”
连连质问,问得算得上是好脾气的李宴平也动了怒。
“武英将军根本没许什么荣华富贵!我李宴平是什么人,伯良兄、文成兄都是什么人诸位难道不知?武英将军的身份南楚谁人不知,若是为了荣华富贵,我们一早就该投靠她,何必在她入营当日那般挑衅找死?那日是谁最先站出来你们都忘了吗?”
提起那日的事,便会令人想起当日周乔是如何自降身份与他们一起受罚,亦会想起当日冯异是如何推脱,置身事外的。
“好了。”冯异起身,“都是自家兄弟,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怎么还闹起了龃龉?没的叫隔壁那些北晋战俘们瞧了笑话,都散了!”
本以为冯异会大发雷霆训斥一番,却没想他并未计较,想来应是也想明白了。于是孙伯良等人心里一喜,“是!校尉也早些歇息。”
待他们走远,冯异坐下来,又兀自倒了满满一盏酒。
“校尉就这样放过这几个叛徒?”旁边人愤然道,“他们也太忘恩负义了。”
“你去打听打听,今日周乔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或是许了什么。记住,莫要叫人瞧出端倪。”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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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戌时,粮铺的偏门停下了一辆满载着米袋的马车。
送货的是一位老头,见拂冬出来,他忙唤了声:“小掌柜。”
“老伯你来啦!”
“多谢小掌柜通融,本来是明儿个一早来送的,可我孙儿患了咳疾,我家老婆子腿脚不好,后头两日我须得在家中照看着,为了不耽误差事,只得提前将米送来,就是……”
他往铺子里瞧了一眼,“小掌柜怎么也没留几个伙计,这米袋子这么重可如何是好。”
“都打烊了,我就让他们都回去了!”拂冬说着走到马车上搬起一袋米就扛到了肩上,轻轻松松毫不费力,“老伯你瞧!我可比他们厉害。”
“哎哟哟。”老头吓了一跳,“小掌柜可当心着!还是我老头子来帮你!”
“不用不用。”拂冬笑得有点憨,“老伯你早些回去照看孙儿吧,这些我不出一刻钟就全能搬完!你若是扛这些伤着,谁来照顾孙儿?”
“这……多谢小掌柜体恤。”
老头前脚从偏门走了,后脚就有人从正门来了铺子。
唐烈云摇着把春风扇,刚走进来就看见那纤瘦的身子扛着硕大一袋粮食,这样看过去粮食挡住了脑袋,瞧着甚是吓人。
拂冬卸下米袋都不用歇息,转身就要去搬第二袋,忽然瞧见铺子正门进来的人,还穿得甚是贵气,她惊讶:“药王大人您怎么又来了?”
唐烈云一听这话啪地收了扇子,“我不能来?这铺子是谁物色的,账房先生是谁从府衙请来的?你家主子都还没说什么,你如今当了掌柜就翻脸不认人是吧。”
这唐烈云半月里能来七八次,次次挑东挑西,拂冬早就习惯了他那张说不出什么好话的嘴,听了这话也不恼,“可今日铺子都打烊了,您怎么还来呀。”
“路过,口渴,进来吃盏茶歇脚。”唐烈云没好气道。
“哦……那您等着。”拂冬先去净了手,然后麻利地倒来一盏茶,奉到唐烈云手边:“药王大人慢用,我先干活去了。”
唐烈云没搭理她。
他自问也是人中龙凤中最有钱最好看的,偏这牛丫头像瞎了一样眼里只有那几袋粮食,他不耐烦地端起茶饮了一口,最后茶盏一放,跟了上去。
说是牛丫头还真是牛丫头,这回拂冬一口气扛了两袋,小小的脑袋夹在两袋粮食中间都快看不见了。
唐烈云挡在门口不仅碍事,还没有半分要帮忙的意思:“这么多你要搬到什么时候?”
“很快的!”拂冬从他身边经过。
唐烈云身量高腿也长,三两步踱到库房门口,一瞧里面都堆满了,将侧边的库门都给堵上了,马车还真只能停在铺子外面。
他俊眉一皱,“那你就不能明日等人来了再搬?你好歹是个掌柜的,活儿都让你做了,那些个小厮伙计做什么?”
拂冬稳稳地放下两袋粮食,拍拍手,“可是今日都打烊了,打烊之后的活计为何还要他们做?而且是我自己跟老伯说好让他今晚过来,不干旁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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