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跟在临舟身后的朝臣皆松了一口气,而后又看着那道单薄的身影,生出几分惆怅。
若帝王皇子都能如陛下这般爱护臣子,臣子又都能如周顾两家的少年将军一般正直无畏,又如何会生出当年嫌隙冤案,致使如今敌军压境,将北晋逼迫至此?
若是曾经的护国将军还在,若是顾家太尉大人平安归来,又何至于将国之生死的重担压在这样瘦弱的肩头上……
等不来回应,周乔高声道:“请陛下应允!”
临舟沉默地看着她,终于开了口。
“如此,武英将军领朕旨意,率黑鹰军迎战南楚先锋军,势必乱了他们的阵脚,掩护诸城池守备军指挥使速速回城,整军待战!”
“周乔领旨!”她站起身,“还请陛下再下一道旨意,让水龙局开渠放水,淹掉上京所有地下暗渠。”
“你是怀疑……”
“是。”周乔笃定,“自祭天那日南楚的突袭军队忽然在城内消失,却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城外时,我便有所怀疑。若是有人修暗道,上京城内不会毫无动静。能那般毫无声息,若不是飞进来,便一定是从地下干涸废弃的暗渠进来的。”
她顿了顿,“以他的手段,找到曾经的暗渠筑工之人,画出图纸不是什么难事。若不淹渠,固守城门就毫无用处。”
这个他字,令临舟眸色一深。见周乔面无表情语气冷漠,他点点头:“即刻起,水龙局听你调遣。”
“是。”周乔躬身行了一礼,转头便离开。
“周乔。”临舟叫住她。
她回过头。
雪纷纷落在她的发间,肩头。
“你要小心。”他说。
周乔没有回答,转身离开了。事到如今,她已没什么可小心的了,最多不过是把命丢在战场上而已。那也好过回到府上,独自面对空荡荡的屋子。
上京城门打开,周乔一马当先地冲在最前面,朝着离上京不足百里的南楚先锋营杀了过去。紧随其后的各城指挥使在燕林军护送下兵分四路各自回城。
马蹄重踏和沾了火油的箭矢占据了南楚先锋兵马的视线,上京城门关闭的那一刻,轰隆的水泄巨响将地震得颤了几颤。
“殿下!城门开了,杀出来的竟然是个半大娃娃!哈哈哈哈哈,先锋军已与之交手,这顾盛远死了北晋可真是没人了!”说话的正是南楚镇北大将军虞靖。
此时军帐帘布掀开,疾风快步走了进来。
“殿下,他们淹了城内所有暗渠,城中埋伏的兵马来不及撤退,已然……”
战兰泽坐于主位之上,听见此言面上并未有什么波动。
“他们竟这么快就琢磨明白了,不过也无妨!”虞靖冷哼,“翟家那小子不听殿下之令,迟迟不退,不就是想趁机攻到那北晋皇宫里去?想独占功劳,就活该淹死他。”
“她带了多少人?”战兰泽问。
“回殿下,她只带了黑鹰军,约莫四五万人。”
“四五万?!”一旁的虞靖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连络腮胡都笑得一抖一抖,“咱们南楚大军的先锋营就有十万人,这丫头片子怕不是来送死的吧!”
“殿下!”此时一名先锋营将士匆匆入帐跪地禀报,“那个武英将军借大风之势行火攻,先锋军兵马烧伤严重,她趁机冲入火场砍杀了穆统领,借此扰乱军心,打散了先锋营的所有部署!”
“你说什么?”虞靖不信,“雪天行火攻,火寒作战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主帅发疯,难道下头人也跟着她一起发疯?”
“禀将军,黑鹰军像是被下了蛊,跟着她一起往火里冲,先锋军群龙无首,又知火寒战之威力,自然四处逃窜无心作战!”
“既如此,老子便去会会这疯丫头!早闻周华安的女儿有两下子,瞧着是我轻敌了!来人,点兵!”
虞靖话音未落,就听见战兰泽说:“慢着。”
虞靖拿着足有一人高的长柄大刀,听见这话他很是不解:“殿下还有何吩咐?”
“疾风,去将人引开。”
“引开?”虞靖还想问什么,便看见疾风拿出了一物。
“这是……”他走近一看,“信号弹?”
“正是。”疾风说,“当日在凉州秀丽山拾得的燕林军信号弹。”
见战兰泽未发话,疾风继续道:“以少战多本就是冒险之举,对方不惜以火寒战攻打我们,即便胜了先锋营,也照样敌不过主力大军。”
“你这意思是她别有所图?”
“将军请看。”疾风指了指桌上的图纸,“周乔从正面攻打先锋营,自然将咱们的目光火力都引到了她和黑鹰军身上,而此时,他们便可让困在城内的各城池指挥使趁乱回城点兵备战,再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虞靖顺着疾风所指的地方一一看去。
“若从侧面包抄偷袭,同时袭击我军这三处要害,加之对方熟悉北晋地形,攻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不就有了胜算?”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若是我,我就带战力最强的燕林军突袭。想来想去也只有燕林军了,那护城军一个个瞧着软绵绵的,怕是只知道巡城打更,不知道战场为何物!”
话行至此,虞靖又看了看图纸上被圈出来的各处,“咱们殿下果真是将北晋了解得透彻,连他们擅用的作战方式都摸得清清楚楚。我看今日那丫头是要被打得哭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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