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本将军这又是回春丸,又是请御医,怎么来了连杯茶也没有啊。”周乔一屁股坐到床榻边,坚硬的盔甲磕到床沿,震得顾霆尉伤口生疼。
“嘶。你轻点行不行?”顾霆尉掀开被子一看,腿上的白纱果然渗了血。
他看了眼帐门口,没有那道思慕的身影,更觉得这伤口格外疼。
周乔一脸嫌弃。
“你那是什么模样,你姐姐怎么没来?”
“干什么,昨日我姐姐伺候你汤药,你今日还想她来?使唤谁呢。”周乔说着,还掏出一个小瓶子,“喏,给你的。”
顾霆尉打开闻了闻,“药?什么药。”
“睿王给的补药,说是治什么来着,嗯……中毒后的体虚。”
顾霆尉摩挲着这药瓶,忽然笑了:“说起来都是陛下的儿子,怎么差得这样大。”
周乔说:“那个,昨晚我伤了四皇子。”
“什么?”顾霆尉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反正一冲动……就给了他一箭。”周乔看了眼帐门口,“他故意扣着御医不放,你这边命悬一线他那边歌舞升平,我就放了把火趁乱找出御医,然后又给了他一箭,让他无暇接着使坏。但这事我没跟顾伯父和顾夫人说,他们若是知道还有这么一遭,定会心寒。”
顾霆尉先是惊讶,听了来龙去脉便明白了。他沉默半晌,“难怪母亲说昨晚来的三位御医,今晨只来了一位。说是四皇子病了。”
“他若不是皇子,这会子尸身都被拿去喂狗了。”周乔说,“将来若是这样的人做皇帝,百姓可要遭殃了。”
“谁说不是呢。”顾霆尉靠坐着,“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人,还不知道将来会有多少冤案。现今连太子都不是,就想着要满朝文武臣服于他,拉拢不成便要杀之,比胡疆那起子人心思还毒。对了,他没瞧见你吧?”
周乔摇头:“应该没有,当时天也黑了,院里混乱一片。若是看见了,应该不会到现在都不做声吧?”
顾霆尉点头,舒了口气。
“哎。”周乔问,“这事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忍了?这次不成,万一还有下次呢。”
顾霆尉嗤笑一声:“忍?我忍了他会领情吗?谁入主东宫,谁继承大统我本不关心,想着顾家只管效忠新君护佑疆土便是。但他这样心思歹毒地赶尽杀绝,也休怪人奋起反抗。”
听了顾霆尉这话周乔就放心了,“那你打算怎么做,顾伯父知道吗?”
顾霆尉啧了一声:“你打听这个做什么?就不告诉你。”
“切,本将军才不稀罕听。横竖不是帮着那个老是做作怪的四皇子便好。”她把玩着剑柄,冷不丁冒出句:“真要说当太子,我瞧着睿王都比他好。”
顾霆尉想了想,“睿王……嗯,左不过就是后宫佳丽八千,总好过动辄谋杀朝廷重臣。但我看这位王爷不像是想上位的样子,人家皇后母子四处拉拢朝臣,他呢,好像谁也不讨好,每日就知道喝酒下棋逛窑子。”
账内两人还未操心出个所以然来,帐帘掀起,顾夫人笑着进来:“乔儿,去吃点东西,小小年纪可不能总饿肚子。”
“这就来!”
前脚还在琢磨江山社稷,后脚便被吃的吸引去,顾霆尉摇摇头,赶忙叫住她:“喂你等等!”
周乔回头:“干嘛。”
“让你帮着在周公子面前美言几句,你言了没?他有没有透露些什么?”
说来说起还是绕到了这事上,周乔一本正经:“按理说,我大哥肯定是瞧不上你这种诗词曲乐样样不通的人。”
话还没说完就见顾霆尉黑了脸。
“但是吧——”
“但是什么?”
“虽说我姐姐是受你连累,但横竖你将她护得好好的,连根头发丝都没伤着,大哥心里是有数的。说不定还要登门谢你呢。”
“这有什么好谢的,本就是我该做的。”顾霆尉觉得她说了等于没说,“让你去还不如我自己去,你快去吃你的早膳吧。对了,明日是我当值,你替我一起巡了呗。”
“想都别想!”
小将军走得头都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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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的荷花池旁的凉亭中,宫人正缓缓将一副画卷展开。
画卷上是淡墨画成的荷花团簇,线墨虽简,却形似韵真,比起池中的真荷花都毫不逊色。
“怎么样,可猜得出是此画出自谁手?”临舟手上扇着一把纸扇,“你再瞧我这扇子上的题字,与这作画之人可是同一人?”
“丹林画翁,傅凛生。”战兰泽合上手中的古籍,将之放好。
“没劲。”临舟坐到旁边,“我寻了傅老翁半旬,又花了重金请他新作了这画,竟叫你一眼你瞧出来。”
宫女上前为他满上酒,临舟看向石桌上的古籍,“这是什么书,方才就见你一直拿在手上看。”
“记录民间轶事的典籍罢了,只因是借的,需早些看完。”
“是什么古籍连你都没有,还需去借旁人的?”临舟伸手拿过来翻了几页,“大篇的农事记载,这你都看得下去?”
“你仔细些,别弄坏边角。”战兰泽说,“种田养蚕,通渠翻土,里面学问不少。”
他饮了口茶,又补充句:“反正是比王爷府上那些禁书有趣得多。”
“也是,你这种和尚,也就只能看看这些个农事旧书。”临舟调笑,“我府上那些书可不借你,放在你那里蒙尘实在是暴殄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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