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枱的眼睛则是一亮,暗里朝马氏使眼色,大意是:看,王妃盛装出席,又一脸春风得意,可见是要入宫了,我的猜测乃是对的。
马氏了然,略一颔首后,总算撤下愁容,热情地恭请虞欢入席。
“齐大人常年在京城生活,头一回来燕地,恐怕在饮食方面不太习惯吧?”
开席后,贺云枱热络地跟齐岷攀谈起来,从菜肴聊起。席上有一半以上的菜品是照着京城风味做的,另一半则是燕地、奉天府的特色菜,不管齐岷是怎样的口味,肯定都能挑着喜欢的菜。贺云枱从这里打开话匣子,既自然,又能顺势聊起京城的风土人情,提一提自己的怀乡之情,可谓是用心良苦。
果然,聊开以后,贺云枱畅谈起昔日在京城里的逸闻趣事来,陪客的三位同僚跟着附和,不忘替贺云枱吐诉久居燕地之苦。
齐岷不拂贺云枱的面子,但也不接茬。
酒过三巡后,贺云枱看着齐岷那张不冷不热的脸,按住郁悒,笑道:“难得同齐大人畅饮一次,单是听我在这里拉闲散闷,不免无趣得很。来人啊!”
话声甫毕,一仆从从正厅外走来。贺云枱道:“可都准备好了?”
仆从应是,贺云枱便吩咐了一声“上来”。
众人看贺云枱这架势显然是备有惊喜,不由翘首以盼。齐岷放下酒杯,侧目朝厅外望去,眉头微微一蹙。
夜风起伏,一大群鲜眉亮眼、彩袖珠履的舞姬从厅外飘然而来,后面紧跟着怀抱琵琶、手持萧笛的伶人。
一位同僚眼睛一亮,抚起掌来。
贺云枱怡然道:“都说燕歌赵舞,观者忘疲。别的不提,燕地的乐舞确实跟京城别有不同,齐大人初来鄙地,不欣赏一番,回京以后恐怕要有人说我招待不周了。”
说话间,席间已响起优美乐声,衣香鬓影在烛灯底下聚散,簇拥着中间一位身着烟纱散花裙,袒露半臂,姿容昳丽的舞女。
齐岷倒酒,神色淡然,瞧不出什么情绪。贺云枱正观察着,忽听得一人揶揄道:“贺大人请这样貌美的舞姬来府上献舞,夫人就不吃味么?”
贺云枱循声看去,一愣。
虞欢坐在马氏旁边的筵席上,手里拿着一杯酒,漫不经意地欣赏着席间的舞蹈。
马氏赧然,看一眼贺云枱后,忙赔笑解释:“王妃说笑了,今日指挥使、千户大人光临,拙夫自然要尽地主之谊,要是请来的舞姬不美,那岂不是怠慢二位大人了?”
虞欢语调上扬:“哦,原来是请给齐大人、辛大人看的啊。”
席间歌舞不停,飞扬的彩袖从眼前擦过,虞欢望着对面的齐岷,齐岷也正抬眸朝这边看来,丹凤眼黑沉沉的,蓄着烛火。
二人目光无声交汇,短短一刹,又被翩跹倩影隔开。
虞欢嫣唇微动,饮下杯中酒。
贺云枱坐在主座上,看马氏顺利化解虞欢的刁难,暗松一口气。以前在燕王府宴饮的时候,类似的场面不知凡几,燕王召来的那些舞姬甚至更性感,可虞欢坐在席间,根本一声没吭过,怎么今日就开始戏谑起他来了?
贺云枱有些郁闷,偏又发作不得,讪笑一声后,嚷嚷着筹备不周,自罚一杯,算是给虞欢赔礼。
底下那三名同僚跟着举杯,顺势恭维虞欢,说些何人能及她半分风采之类的话。虞欢笑,晃着酒杯不多言。
一曲罢,五名舞姬从宴厅中央散开,走至贺云枱右下首的五张筵席前,伺候贵人饮酒。
给齐岷斟酒的正是那名姿容昳丽的领舞,螓首低下来时,秀发拂过胸前春光,勾着人的眼。
贺云枱在上头歆羡地看着,要不是顾及虞欢跟马氏在,真想也揽一位舞姬过来。唉,早知如此,筹备接风宴时何不干脆设两个宴厅,他们男人一个,虞欢、马氏等女眷一个?
“大人,请。”
贺云枱自是懊悔无及,底下则是另一派风光,那最美丽的舞姬手捧一杯琼酿,笑盈盈送至齐岷面前,眼波潋滟。
齐岷伸手接过来,没抬眼。
“大人不喜欢奴家么?”舞姬撒娇。
齐岷饮完酒,放下酒杯:“没有。”
“那为何都不看奴家一眼?”舞姬娇嗔,凑近来,大片雪肌映入齐岷余光里。
齐岷瞥她一眼。
灯下,男人眼瞳漆黑似暗无天光的深渊,眼锋则凌厉如刀,舞姬绽在脸上的笑容一僵,背脊竟似被暗箭瞄准一样,瞬间发寒。
齐岷收回眼神,提壶倒酒,半晌,那舞姬才反应过来,从他手里拿回酒壶,玉手微抖。
齐岷司空见惯,大凡凑到他跟前来的女人,不管有多放肆,他盯一眼,基本就老实了。
当然,除了某一人。
席间是不绝的欢笑声,齐岷看向对面,虞欢坐在筵席后,双腮微酡,神姿妩媚,手上晃着一杯酒。
马氏在跟她说话,可是她充耳不闻,只是盯着自己,眸底凝着笑意。
马氏于是顺着她的目光朝自己看来。
齐岷蹙眉,脸色一沉。
“王妃?”
马氏连喊几声,终于喊回虞欢的注意,偷瞄一边对面后,不由低声问:“王妃……为何一直盯着齐大人哪?”
先前观舞的时候,马氏便隐约发现虞欢的眼神不太对了,看似是在看舞,实则始终瞄着一个方向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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