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无比残忍地给了凯尔实现他愿望的机会,让江住以这种方式刻骨铭心地存在于他的脑海里,自此之后,再容不得任何人踏入他的世界。
紧绷的十年的情绪再次崩塌,凯尔抱着冰冷的墓碑,哭得那么绝望。
“阿住,别讨厌我,我只是……想再抱抱你。”
头顶忽然出现了一把大伞,将浑身湿淋淋的凯尔和墓碑一起遮了进去。
回过头去,那似曾相识的身影近在咫尺。
江倦从未见过这样的凯尔,在他心里,凯尔永远乐观可靠,充满活力,很少会有这样无助又脆弱的时候。
凯尔抬起红肿的眼望着江倦,后者觉得,他现在应该是不想见到自己的,可他又觉得自己应该来给凯尔送一把伞。
凯尔凝视着他,那灼热而伤感的目光好似能深入肺腑。
两人沉默着,谁都没有开口。
不知多久,颓然的凯尔才站起身来,抚着江倦的双肩,轻轻抱了他一下。
“萧说的对,你们兄弟不像,其实一眼就能看出差别……”
“你还好吗?”江倦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还好,情绪积压久了,总得想办法发泄一下,不然要憋坏了。”凯尔叹了口气,背过脸去抹掉了眼角的泪光,声音依旧平静,“萧呢,没跟你一起吗?”
“他在停车,等下就来。”
江倦等了许久都不见他有开口的意思,于是说明了来意:“凯尔,迭戈的案子判了,对他来说就是无期。很多国家都废除了死刑,这是能为他争取到的最严酷的刑罚了。”
凯尔有些愕然,此前他为调查是谁害死了江住也努力了很多年,奈何这人在“17”的庇护下藏了太久,一直变换身份,直到几年前才安定下来。
他怎么想不到,这样一个被ICPO通缉,被他满世界搜寻的人,竟然有胆量站在聚光灯下,成了万众瞩目的明星。
看江倦现在的状态,凯尔拿不准是怎样的结果,小心翼翼地问:“你……接受吗?”
“那是法律给他的制裁,质疑这个结果就是在质疑法律的权威。”江倦对凯尔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像我这种法外狂徒,就算亲手报仇你也不会觉得意外,对吧?”
凯尔也笑了笑,“在岛上的时候,我真有点儿害怕你太激动,弄死了他。他的命倒是不值钱,却不值得脏了你的手。”
“如果没有萧始拦着我,我一定会的。”江倦垂下眼眸,吁了口气,“好在有他,我想明白了很多事,哥哥拼死为我换来的人生不应该葬送在这种人身上,还有……我想起了自己入警时的誓言,我的天职就是捍卫法律的尊严,又怎么能去践踏它呢?如果哥哥还在,看到我做那样的傻事一定会寒心的。”
凯尔回眸望着江住的墓碑,欣慰地笑了笑,“阿住,看到你弟弟现在的样子了吗,他很优秀,心态很好,身边也有人相陪,不再是伶仃一人,你可以放心了。”
雨停了,江倦收了伞,阳光映照下,空中现出一道彩虹。
两人相视一笑。
就在这雨后的晴空下,萧始手里捧着花束,朝他们缓缓走来。
凯尔的笑容渐渐淡去了,那些坠在他心头的沉重情绪从来没有消弭,只是现在的他疲于用笑容伪装,所以毫无保留地将最真实的模样表现了出来。
“之后有什么打算吗?”江倦问他。
凯尔摇摇头,“习惯了刀尖舔血的日子,我已经很难融入正常的社会了,接下来还是会继续为东家谋事,辗转世界各地。不过你放心……”他搂住江倦,轻轻在他面颊上吻了吻,“我会及时报平安的,也尽量每次任务结束之后都回来看看你们。”
这是凯尔早已习惯,且不想改变的生活方式,江倦也不能反对,点点头道:“要保护好自己。”
他想起了什么,从领口里抽出一条护身符,交在了凯尔手里。
“这是哥哥留给我的,里面是我家老宅的钥匙,我想他把这个留给我是希望我未来不管走多远都能找到回家的路。现在我把他给你,也是希望你能记得,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凯尔想说这东西太贵重,承载着江住对弟弟的祝福,也是那人为数不多的遗物,世上再无替代品,他拿不起。
可他却说不出拒绝的话,他心里明明是想要的。
江倦把护身符挂在他颈子上,“你好像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有个不情之请。”凯尔转身几步走远,指了指附近一棵依山傍水而生的巨树,“我死后想葬在那里,不需要为我立碑,不需要告诉任何人那里埋着谁,只要让我长眠在能望见他的地方,就够了。”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明天还会不会到来,所以总是在不经意间留下遗言。
江倦并不意外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却觉着那尚未出口的话凝在舌尖,说不出,也咽不下。
他回头望向萧始,那人对他摇了摇头。
江倦叹道:“在他身边吧,靠得近些,都不会冷。我想哥哥在最后是有遗憾的,这其中也包括你,你们都需要一个释然的机会。”
凯尔的眼眶又热了起来,扭过头去,待情绪平复了,才沙哑地道出一声:“谢谢……”
后来凯尔离开雁息,辗转去了很多国家,见过了不同的风土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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