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始摸了摸背后洇了一片的血迹,“皮肉伤,小事。”
说着他又去抱了抱失神的江倦,“你怎么样?”
“……没事。”江倦好像这才回过神,抬头问狄箴:“那个和陈情一起掉下去的人是谁?查出来了吗?”
狄箴欲言又止,神情凝重,纠结着是否要开口。
看他这支支吾吾的样子,江倦便知道出事的人很可能是他和萧始认识的人。
这样身份的人有且只有一个,他根本就不敢去想,追问完全是指望着能从对方口中得到截然不同的答案。
“……说吧。”
狄箴低下头,劝道:“江哥,现在还不确定,您别……先别难受。”
他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劲说道:“目前特警小组只有一个人联系不上,就是负责这次突入救援的小组长连队。”
江倦低头闭眼,早料到是这样的可能,可他还是无法接受。
连骁,那陪他度过了两年的大学生活,为数不多亲眼见证过真实的自己的人,也离他而去了。
萧始顾虑他的心情,挣扎道:“只是联系不上,还不能确定就是他本人。再说就算……”
语言是那么苍白无力,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说法安慰江倦。
他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活得通透又清醒,连自己都骗不了,旁人又要怎么骗他?
“别自欺欺人了,不管是从高空坠落,还是被爆炸波及,他都活不了。”江倦说,“楼体都炸得面目全非,还能奢求血肉之躯的他幸存吗?人有希望没错,但不能太天真了。”
他揉了揉肿胀的双眼,听见救护车靠近,便拉着萧始站了起来,对狄箴说:“你要看好小惩,别让他太拼命了,记得联系宋玉祗。我先,我先带萧始去医院。”
狄箴点了点头,忧心忡忡地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江倦已经拉着人走了。
两人一言不发地上了救护车,萧始背后被爆炸碎片刺得像筛子,根本躺不下,只能和江倦面对面坐在狭窄的车厢里。
医生为萧始处理着伤口,细心询问着他有哪里不适,萧始一一答了。
之后,便陷入了死寂,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萧始耐不住这样的死寂,到底还是在下车时拉住了江倦,将他揉进怀里,像给小动物顺毛一样抚着他的头,轻声在他耳畔说:“我知道你难过,伤心的话就哭出来吧,会好受一点。”
“没那么想哭。”
江倦乖乖地让他搂着,没有歇斯底里的发泄,好像十分平静地接受了现实。
“我已经习惯了身边人的离去,就算落泪,可能也不是为生命的逝去感到悲哀,只是可怜又被丢下的自己罢了。”
他感到无助和茫然,“我是不是太自私,太冷血了?”
“不是。”萧始的指尖从他眼边那一道伤痕边掠过,吻了吻他的眼睛,“如果有一天,我不幸走在你前面,我希望你一滴眼泪都不要为我掉。不要为我伤心,也不要为自己难过。我舍不得你难受。”
“你有想到这么远的事吗?”江倦有些诧异。
“是啊,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走在你之后。你被丢下了太多次,一个人孤独活着是很残忍的事,不管你接不接受我,我都希望自己能成为你抵抗孤独的盾。如果我能走在你之后,你可以放心把所有牵念的事都交给我,把你所恐惧的孤独,也留给我。”
江倦惊讶于萧始这番话,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不解。
在他想追问时,护士匆匆跑来,“二位,检查可以开始了,请跟我来。”
为了节省时间,两人的检查全部错开,萧始要处理伤口,多耽搁了些时间,从处置室出来时,就见比他早些处理完伤口的江倦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他。
他就像只受了伤的小动物一样,脸上贴着药布,裹着护士给的空调毯,踩着椅子边缘,把自己缩成了一团,一言不发地盯着手机。
萧始靠到近前,发现他正在看直播的录屏。
萧始隔着毯子抱住他,吻了吻他耳边还湿漉漉的鬓发,“别看了。”
“要看的,不看怎么会发现疑点。”
江倦仰起头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
“疑点?你发现了什么?”
江倦擦伤的手指在屏幕上点着,“陈情的手机直到爆炸发生前都在进行直播,也碰巧记录下了他被推出窗外的过程。首先,连骁——就当他是连骁吧——在排爆组长尝试拆除陈情身上的炸弹时,突然冲出来开枪打碎了陈情身后的窗玻璃。窗子在陈情身后四五米的位置,他没选择侧边更靠近陈情的窗子,应该是为了保护排爆组长。”
叶氏大楼的设计是每一层都由巨型玻璃作为外墙,并不存在被阻挡的情况,但如果连骁当时选择了侧边玻璃,哪怕两人坠楼后才发生爆炸,距离最近的排爆组长也可能受伤。
江倦将录像定格在两人坠楼之前的几秒,当时陈情身上的炸弹面板显示倒计时只剩下了七秒,任谁看,连骁都是为了保护其他人而选择牺牲自己,与陈情同归于尽。
萧始盯着画面,陡然发现了异常。
“烟雾……”他说,“这个时候,陈情和连骁还没有坠楼,炸弹也没有被引爆,但却出现了烟雾。”
他指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人,不难看出陈情的背后已经出现了一溜儿白烟,像是由什么东西喷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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