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正常人就不会割腕。他是被害的。”
江倦一抬下巴,示意萧始再次关灯,往后退了几步,露出了喷溅血迹下方模糊一片的蓝色痕迹。
萧始说:“这里是擦拭血迹,沾血的物体擦碰载体就会形成,形态差异会受物体形态、血量、载体形态、血迹形成方式、部位,还有接触方式等多种因素影响。像眼前这个能明显看出手指印和扭转痕迹的,应该就是受害者在挣扎反抗的过程中留下的。”
江倦开了手电筒,把光线聚焦到一点,仔细观察着那片擦拭血迹。
“……可惜了,没有留下血指纹和掌纹,凶手应该戴了手套。时间过了这么久,也很难提取到关键证据了……辖区派出所那帮人到底在做什么?但凡有人觉察到异样多调查一下,也不会有这样的冤假错案。”
他也明白,辖区派出所有失职,但问题也不能全部归结在办案民警头上。
凶手在行凶之后,一定会对整个现场进行清理,像这行留在墙壁上的血迹经过擦拭清洗,不使用特殊方法是不会显现出来的。况且现场的情况看上去就是自杀未遂,办案人员先入为主,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也是……
“等等。”
惊觉不对的萧始一语打破沉寂,又一次点亮了灯。
江倦一脸愕然,两人对视的那一眼就知道彼此想的正是同一件事。
“不对,不对不对,”萧始指着墙上的血迹一拍大腿,“至少得是血迹凝固后再进行擦拭,经过鲁米诺的氧化反应才能呈现出完整的形态,难道这个凶手在割伤季隐后并没有立刻离开现场,而是一直在这里等到血迹干涸才清理了他杀痕迹,慢悠悠逃离现场的吗?”
江倦眉头蹙得愈发紧了,短暂的犹疑后点破了玄机,“又或者,清理现场的并不是凶手。再或者,凶手行凶后离开现场,又再次回到了现场。”
这话和点名叶明宵或是张挽宁行凶杀人无异。
关键在于他们并没有主动检举对方有可疑行为,甚至有可能两人是同伙。
“不对,还是不对。”萧始揉着太阳穴说道,“先不考虑两人是同伙的可能,首先,张挽宁应该知道叶明宵的真实为人,所以两人才会一起发现还剩一口气的季隐,如果张挽宁像传言说的那样反感对丈夫‘实施恶行’的叶明宵,两人压根儿就不会有结伴一起发现季隐的可能,对吧?”
江倦觉着有理,点了点头。
“但他们的关系应该也没好到可以合谋杀死季隐的程度,那假设是他们其中一个人杀了季隐,他事后和对方一起回到现场是要冒被有可能还有意识的季隐认出来,还有清理现场被对方发现这双重危险的,感觉没必要啊,还不如在行凶之后清理呢。”
“当时没清理可能有两种情况,不能清理,或者不想清理。”
江倦倏然顿了一下,蓦地想起什么,再一次关了灯察看墙上的血迹,“不对,还有一种可能,血迹是在凶手离开现场后才留下的。”
“那岂不是……”
“季隐自己留下的,甚至可能是伪造的。”江倦疑惑道:“可是这样也很奇怪,不管擦拭血迹是不是季隐可以留下的,喷溅血迹是一定没有办法伪造的,所以凶手其实还是留下了这一行季隐被割腕的喷溅血迹,等于间接证明,季隐是被害的。”
萧始眨了眨眼,又一巴掌拍开了灯,四下找着案发时可能留下的痕迹,问道:“辖区派出所的现场勘验报告里有提到打斗痕迹吗?”
“没有。整个浴室很整洁,基本没有杂物摆在明面上,就算有人在这个贴着瓷砖,都是硬物的浴室里打斗,也很难留下痕迹。”江倦说。
“那季隐的尸检报告呢?伤口的照片有吗?”
江倦翻出电子案卷里的照片递给他。
“左侧尺动脉被竖着割伤,伤口杂乱,浅痕很多,最致命的伤口不是一道,而是延着血管割下来的数道切痕,从手腕到臂弯,这么长的伤口,就是送到医院,也未必救得回来。”
萧始沉叹一声,揉了揉眼睛。
江倦问:“有什么发现吗?”
“凶器当时留在现场了吗?”
“有,是一片剃须刀里的刀片,勘验现场时就沉在地漏附近。”
“那我觉得,季隐果然还是……自杀。”
江倦微微睁大了眼,复又垂眸望着满地狼藉,“……果然是这样。”
“你也这样认为吗?”
“在来之前,看到季隐的尸检报告显示致命伤在左臂时就有点预感。他的伤口很乱,很无力,而且很难控制凶器走向,像是使不上力。正巧季隐的日记里每一页都会出现文字从左向右的擦痕,这是他善用左手的证据。如果一个左撇子用不擅长的右手割腕自杀,也许就是刻意为了伪装成他杀。”
江倦叹了口气,“物证给了一次反转的机会,但最后还是这样的结果。派出所的结案报告没有问题,季隐就是自杀。但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就像我之前说的,季隐表现得完全不像个会自杀的人,他甚至还有坚持下去的理由和动力,所以即便是自杀,也未必是自愿的。”
萧始恍然想起之前的案子,“穆雪茵……”
江倦瞳孔一缩,迅速转过头去,避开了那人的目光。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刚从卡索口中得知了穆雪茵自杀的真相,对方还出现在季隐曾经的房子里,把关键证物交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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