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江倦,似乎是在试探他知不知道这家公司。
江倦点点头。
陈情又道:“这行并不好干,我们入行的那个时候网购的方式还不普遍,人们的思想没有完全解放,不敢正视自己正常的生理需求和欲望,遭到拒绝是常事。在那个时候,连我都瞧不起自己,又不是找不到工作,要饿死街头,为什么非得吃这口饭?”
萧始很能理解他的心情,“现在人们也还是会带着有色眼镜看你们吧?”
陈情苦笑:“你如果常上网,一定会发现做这行的无论男女,都一定会遭受‘荡妇’羞辱,无论男女。”
这话倒是不假,江倦虽然不能感同身受,却也能理解。
“老实说,在过去的那些年里,我无数次想到要放弃,都是季隐的鼓励让我坚持了下来。或许你们会觉得一份工作并不重要,没了也就没了,但那时是我最落魄的时候,父母重病双双离世,我需要钱,需要很多钱维持他们的治疗费用,需要操办他们的后事,让他们过世后也能有地方容身……这真的是笔不小的费用。”
巧的是,他面前这两人都吃过没钱的苦,曾经一度日子过得无比落魄,很能明白他的心情。
江倦抬起胳膊肘一戳萧始,那人会意,又屁颠屁颠去给两人倒水了,回来的时候还贴心地带了包纸巾,等着陈情情绪上来的时候用。
“不论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季隐都给了我很多帮助,我们比亲兄弟还要亲,他可以说是我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了……可就在几个月前,他也过世了。”
江倦装得好像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一样,显出了诧异。
“是……意外?”
“不!他是被害的!”陈情情绪激动,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用力太猛,颈子上的伤口又崩裂开来,血又洇湿了纱布。
萧始想看看他的伤口,却被他婉拒了。
“我没事,这点小伤,和季隐比起来不算什么。”
萧始奇道:“也没这个比法吧,别闹,让我看看。”
说罢就扯着他的领子,帮他擦去了血,又劝道:“别太激动,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再怎么难过也无济于事,重要的是以后。就算亲人朋友都不在了,你也要努力活下去。这世上总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值得你坚持下去。”
陈情低着头,无声答了句什么。
萧始隐约看出,他想说的是:没有了……
江倦并不喜欢揭人伤疤,但这种时候想要得知全貌,就不得不追问下去。
令他没想到的是,在他斟酌措辞时,陈情竟然自己说了下去:
“三年前,我和季隐,还有他的妻子一起到雀兮山深处的度假别墅跨年,正赶上那天下了大雪,路上少有车子来往。傍晚时天色就很暗了,我们怕出事故,车子开得很慢,结果就在离别墅区不远的小路上发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回忆这段旧事时,陈情表现得很痛苦,“那人身上穿着滑雪服,踩着滑雪板,应该是在山顶的滑雪场迷了路,不小心跌到这儿来的,季隐心善,就想着先把人带到别墅救治,我们用雪搓着那人冻僵的身子,又是喂汤,又是帮他取暖,很久以后,那人才醒了过来。”
“这个人是……”
“是叶明宵!”陈情咬牙切齿,“他当天带着一群狐朋狗友到滑雪场泡妞儿,可是技术不好,在山上又遇到暴风雪,和朋友失散了,又因为误出了滑雪场地,进了无人区遇到山难,一脚踩空从高空跌落。要不是遍地是雪,积了一人多高,他早就摔死了!”
江倦倒了杯子里凉透的水,重新换了些温的,推回到陈情面前:“后来呢?”
“叶明宵摔断了腿,被我们带到度假别墅之后很久才醒过来。当时风雪很大,山路封了几天,他就和我们在一起共处了几天。这期间,季隐寸步不离守着他,他夜里高烧不退,也是季隐在照顾他,没有药,他就只能帮叶明宵物理降温,不停换冰毛巾,用酒精擦他的身体。再后来,叶明宵终于醒了,交谈中,我们知道了他的身份,他说一定会报答季隐的救命之恩,可他却……”
话至此处,陈情已是泣不成声。
“畜生……他就是个畜生!”
要不是萧始给他按着伤口,这伤怕是白缝了。
江倦劝道:“你先冷静一点,别伤了自己,有话慢慢说。”
可陈情听不进他的话,紧抓着身下的被单,气得浑身发抖。
“他报答季隐的方式,就是让他生不如死……被困在度假别墅的那几天,只是惨剧的开始。”
方才顶至额心的怒意顿消,陈情就像失去了支撑般瘫仰在床头上,盯着冷白的灯光,视线逐渐模糊。
“……在那几天里,叶明宵第一次强迫了季隐。”
这是个典型的“农夫与蛇”的故事。
季隐救了在雪山里奄奄一息的叶明宵,悉心照料,救他脱离了危险,然而在被困风雪,不得不共处的几日里,意识恢复转危为安的叶明宵却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
“听说他是叶家的二世祖,男女通吃无恶不作,我本就担心季隐,可季隐却觉着他伤得太重实在可怜,看他伤成那样也没机会做什么,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嘱咐我不要让挽宁……也就是他的女朋友出现在叶明宵面前。我知道,他其实也担心叶明宵会对他的家人不利,提前做了防备,可千算万算,又怎么能料到那畜生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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