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吃着,不知过了多久,粥见底了,泪也尽了,他放下筷子,几不可闻地说道:“谢谢……”
谢谢你追查到的真相。
谢谢你的照顾。
也谢谢你那似真非假半实半虚的感情。
但我们也……只能走到这里了。
江倦黯然垂眸,想驱散心中萧始带来的痛楚,却发现自己从前关于他的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正在被改过自新的他所取代。
如今闭上眼,不会是那双拉满血丝的通红双眼怒瞪着他,咆哮着指责他害死了自己的哥哥,一遍遍将痛苦强加于他,令他生不如死的癫狂野兽,而是像忠犬般寸步不离,无微不至对他的照料,是每个惊醒的长夜中都能听到的沉稳呼吸,是在他彷徨无助时,那一声令人心安的:在呢。
萧始变了。他也变了。
萧始从了良,他却沉沦了。
手机的震动声将江倦拉回现实,他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名字,心中一阵躁郁,咬着白得没了血色的嘴唇,狠狠拧着自己的大腿,在漫长的犹豫后,还是接听了。
电话另一头的人故作伤感开了口,却还是难掩心底的愉悦:“听说你找到了‘钥匙’,恭喜。”
“……恭喜什么?”江倦冷言道,“有了继续调查哥哥死因的线索,还是又能给你卖命了?”
“别把我想的那么丑恶,我是恭喜你,终于能摆脱那个折磨你的牲口了。”
江倦听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俞副诚恳道:“我没想到,你居然真能委身人下,以色侍人。不过看今天的结果,好在是值得的。既然已经有了结果,要不要回来?”
他顿了顿,许久又在那人的沉默中说:“你也是时候回来了。”
江倦气得呼吸发颤,一口气滞在胸中,要是此刻能面对面,他定能活撕了对方!
可俞副却像对他的反应全无知觉似的,收敛了虚伪的情绪,沉声凛道:“你犹豫了。”
“我没有犹豫。”江倦毫不犹豫地反驳,也不避讳自己的真实想法,“我不回去。”
没给对方留下任何商量的余地,只是在宣告自己的决定。
“因为萧始?”
“因为我。”
为别人卖命十多年,早已失了本心的我,如今也想找回人性,为自己活一次。
萧始庾樨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是空的,急急忙忙从床上滚了下去,跌跌撞撞冲到楼下,挨个房间找他那没有一天安生的前妻。
他把书房卧室浴室都翻遍了也没看见人影,心里急了,正要打电话问人看没看着自家老婆,却发现手机也不翼而飞了。
萧始急得直转圈,哮天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是看他瞎忙活很乐呵,也跟在他身后转啊转的。
江倦一推门出来,就看到这两条狗在客厅里乱跑,当下脸都黑了。
“江二?你在啊,那我叫你你不应,我还以为你抛下我们孤儿寡母,又跟哪个死男人鬼混去了……”
江倦:“……”
为什么在萧始的臆想里,自己身边总是有那么多的死男人?
天知道他这辈子最怵的就是男人。
“听不见。”江倦戴上助听器,把碗盘一一摆在桌上,动作慢吞吞的,像是在拖时间。
萧始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眸色发沉,异样转瞬即逝,他很快又摆出了那副涎皮赖脸的德行,贴过去搂着那人的腰。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亲自下厨了。快别忙了,我来。”
江倦懒得跟他纠缠,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等着他忙活。
哮天吐着舌头凑过来,江倦摸了摸它的头,还没来得及戳戳它的耳朵,厨房里就传来了一声瓷器碎裂的响声。
江倦闻声过去,只见萧始背对着他,俯身扶着料理台的边沿,摇摇晃晃好像不大能站住的样子。
“萧始,你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打碎了个杯子。”萧始没有回头,把头埋得更低了些,闷声说道:“你先进去吧,我来收拾。”
“这不是收不收拾的问题,萧始,你是不是不舒服?”
江倦上前,轻轻一拍他的肩膀。
萧始身子一矮,险些因为他这一拍跪下去。
他眼神闪躲着迅速避开江倦的目光,但江倦还是看到了他眸中满溢的血光。
不等他细问,萧始就扭头冲了出去,江倦紧跟着追去,就见萧始把自己锁进了浴室,随后里面就是噼里啪啦一阵东西落地的杂乱声响。
他敲了敲门,里面顿时安静下来。
“萧始,你怎么回事。”
那人把自己关在里面不说话,江倦隔着门都能听到他急促的喘息声。
萧始何曾有过这样反常的时候,江倦再怎么迟钝,也该发现他的异样了。
他不再坚持敲门,而是低声问:“萧始,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一门之内,萧始死死抓着自己,两条胳膊被他自己抓出了深且长的血痕。
他很想强颜欢笑否认那人的猜测,可他做不到,口中溢出几声支离破碎的低吟已是极限,他不得不捂住嘴,强迫自己无法发声。
江倦没有掩饰他的无奈,一声绵长的叹息过后,他问:“萧始,你是不是成瘾了。”
萧始瑟缩在浴室内,呼吸困难使得他面色涨红,眼里布满血丝,身上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浑身血管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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