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你不知道当初我得到那消息的时候都快疯了,想去找姜惩兴师问罪,他却被隔离在医院里不肯见我,上面也不允许他见我,我想向上级领导求问事情的真相,他们只说……只说江倦没了,我、我崩溃了好一阵子,也和其他人一样,以为你真的……”连骁叹了口气,很快又接上了后半句,把江倦还未出口的“对不起”压了回去,“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方便和我说说吗?不方便的话我就不强求了,反正对我来说……只要你还在,就够了。”
江倦垂眸盯着杯中因他双手微微颤抖而起了波动的水面,斟酌了一下,“可以说一些,你想从哪里开始听?”
“从你离开……从你到长宁开始吧。”
连骁脱口而出复又一顿,那迟疑中暗含的意味,他们彼此心照不宣。
“有件事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十年前,我为了追查我父亲的死亡真相,卧底在一个贩毒团伙,为了取信于他们,不得不参与一场由境外势力主导的猎杀游戏,我的双胞胎哥哥,当时正在雁息市局刑侦支队的江住得知此事后担心我出意外,将我监禁起来后顶替我的身份前去赴约,结果被割喉穿肺吊在钟楼上惨死,那之后我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也顶替了哥哥的身份,主动申请调往长宁,在禁毒做了十年的‘江住’。”
连骁倒吸一口凉气,他与江家两兄弟是多年的好友,了解两人迥然不同的性格。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一个人就算外表可以伪装成另一个人,举手投足间的细节却是无法掩饰或模仿的,除非能从心理上做出改变,彻彻底底击垮自我,将碎片重塑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他清楚地记得,在“江倦”死后,受到打击的“江住”精神状况极不稳定,甚至无缘无故迁怒于姜惩,最后因为见不得姜惩而主动申请调任,自此之后和他的联系就逐渐少了。如今看来,当时精神崩溃的“江住”就是隐忍哀痛,被迫将自己里里外外塑造成哥哥形象的江倦。
在意外发生后,他还会通过聊天的方式开导“江住”,那时的“江住”分明就是江倦,回答却总是滴水不漏,从未令他起过疑心。
就算他与二人的关系还不够亲密,可与江倦朝夕相对,交往了四年的姜惩在那十年间也从未怀疑过两人的身份曾经对调,足以见得江倦伪装的功力之深,决心之狠。
这样的城府,让人除了心疼之外,更多的却是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
上周忘了申榜,突然丧失更新动力,坐地摆烂(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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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溺死
“所以,在过去的十年里,没有自信瞒天过海的我不得不离开雁息,离开所有熟识哥哥和我的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任何一点闪失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那些曾经帮助过我们,至今仍置身在危险中的卧底和线人却很可能因此暴露,就算不在乎自己的命,我也得顾虑他们的安危。”
“……我明白。”看着江倦憔悴的容颜,连骁无法不心疼他。
天知道过去这些年,江倦要顶着怎样的压力负重前行,每当与故人重逢时,最痛苦的其实是他自己……
连骁问:“前些日子新闻曝光了姜惩的父亲姜誉生前的种种恶行,其中一桩就是陷害公安警察,导致江寻警官在爆炸中殉职,是不是他……”
“我爸出事的那天,姜誉确实出现在了现场,但我一直觉得事情有蹊跷,因为事后救援人员只找到了我父亲的残躯,姜誉就仿佛人间蒸发了,在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之前,我不会轻易给姜誉定罪,你也不要相信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退一万步说,就算姜誉真的害死了我爸,这些事也与小惩无关。”
江倦说的淡然,过去十年,所有激荡的心潮都已平复,曾经入骨的恨意如今也悉数化解。
他说:“曾经我的确怨过小惩,或许这也是我当初选择离开他的原因之一吧,在那个年纪,任谁都没法接受自己的恋人是杀父仇人的儿子,我也恨了他许多年,可小惩从小是被他父亲抛弃的,是母亲艰辛将他抚养成人,他对自己的父亲没有任何印象,直到姜誉死后天降巨额遗产,他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雁息大名鼎鼎的姜氏集团的当家人,我如果因为这个恨他,对他就太不公平了。”他苦笑道:“早就不是封建社会了,不时兴父债子偿那一套了。”
连骁叹道:“阿倦,你真是个好人,当初姜惩错过你真是一辈子的遗憾。”
“你错了,正是因为擦身而过,我们才能成就彼此。”江倦解下披在肩头的外衣,瘸腿走到窗前望着院里紧拥着的一双璧人,眼中流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艳羡,“是我对不起他,错过小惩,其实是我的报应。”
连骁纠结了半天,小心翼翼问道:“那你现在对他还有感情吗?”
“我是他的娘家人,自然是有感情的,只不过定义为亲情更恰当。当初汹涌的爱意在我衔恨的那些年里消磨殆尽了,那时我的精神状态堪忧,几次噩梦惊醒都差点杀了睡在我枕边的他,你不会懂得那种崩溃与无奈的,我也不会让你懂。”江倦背着手回过头来,目光真切,语气却是深切的悲哀,“不要可怜我,不要与我共情,我是个控制不住自己,连自己都恐惧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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