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去过年,黎家发的那些肉啊鸭子羊腿白米,她自己都拿不下,趁着闲让街面铺子里头同她家一条巷子的伙计传了个话回去,儿子是推着推车来拿的。
一瞧见这般多,还愣神,不敢接,问她贵人都知道不。
“这就是贵人赏的,你娘我能干偷摸的勾当?”蓝妈妈就差拧儿子了。
儿子连忙赔不是哄着娘,“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多。”
这倒是。蓝妈妈在京里各个府邸当差,上一任是做的最久的,就是在一家五品官员灶屋里打下手帮工,切菜切肉的这类活计,一做就是十年多,为啥要走?
蓝妈妈是被设局挑了毛病挤兑走的。
那时候月钱比如今多一些,灶屋油水大,虽然切墩淘洗辛苦了些,但前任家主吃东西精细,一般切得边角料是不吃的,这些东西她们下人炒一锅,吃的好,月钱是少了些,比不得跟前贴身伺候的丫鬟妈妈,可不用瞧夫人脸色办事。
但灶屋就两人的活,那位厨娘平日里跟她关系好,说说笑笑的,结果就是被这位厨娘给设了局,她一走,接她活的是厨娘的表亲婶子。
蓝妈妈就寒了心,她年纪上去了,找活不好找,尤其是活契,又不是卖身契,空了都有两月,幸好撞上了黎家。
月钱比上任少五十文,活也多,灶屋都她一人,还要浆洗衣裳,不过主人家脾气是在和蔼不过的,从没苛刻过她,干了几个月,蓝妈妈心里反倒踏实不少。
结果没成想,到了年跟前,黎家给年礼倒是好大方。
比上任家主还要多。虽然夫人说是意外得的,今年多了些,可蓝妈妈想,要是不发给他们这些下人,卖出去换钱也好。
还是家主心地好。
京里的大杂院,两户人家住一起,蓝妈妈一家八口人挤三间屋,连着做饭生火这些,她男人二十几年前就死了,当时太苦了,上头公爹婆母,下头张嘴喊娘喊饿的嘴,她不去做伺候人的活,又能干啥?
幸好都扛过来了。
一家子人瞧见拿回去的东西,自然是高兴。蓝妈妈婆母七十了,是过日子抠着来的,还问蓝妈妈要不要把米肉卖了换钱。
算了过个富裕年吧。蓝妈妈说:“我伺候的夫人说了,年里要是穷苦着来,来年日子都不顺吧也得苦着。”
蓝妈妈婆母便作罢。
孙子孙女知道能吃到肉了,都高兴。
过了个乐呵富裕年,蓝妈妈是初二下午就收拾了要回黎家,婆母说那坛子酱菜还没拆,你拿着回去,谢谢贵人了,也不知道贵人吃不吃。
以前蓝妈妈从没想过给官家夫人送酱菜,可这次心里动摇,还是拿布包着拎着走了。
“蓝妈妈新年好啊,这么早就回来了?”黎周周在灶屋忙活,听到敲门声出来开门,就瞧见蓝妈妈了。
“夫人好。”蓝妈妈先是笑着见礼,说:“家里没啥忙活的,我就过来了,不差一日半日的,这是我家里做的酱菜。”她都不知道怎么说。
黎周周以为蓝妈妈是自己吃,便说:“以前我在村里时也腌酱菜,我家相公爱吃腌黄瓜,秋里地里的野菜腌着也好吃。”
“夫人不嫌的话送夫人了,我家这坛子还没打开吃过。”蓝妈妈赶紧说。
黎周周本想不夺人所好,可一瞧蓝妈妈紧张模样,好像、好像是专门送他家的?
“送我了?那试试,正好我熬了粥。”黎周周说完,注意到蓝妈妈松了口气,那就是送他家的。
过年这两日天天不离荤腥,晚上这顿黎周周熬了米粥,配上蓝妈妈拿回来的腌菜,爽口又下饭。
黎大觉得好,能刮一刮肚子里的油水。
顾兆吃着也好,这腌菜是脆杆的,他喜欢吃脆的东西。黎周周回头便谢了蓝妈妈,说家里人都爱吃。蓝妈妈听了一颗心放肚子里,脸上眼底都藏不住的笑。
第二天一早,方六也回来了,带了两担子柴火。要不是蓝妈妈提起来了,黎周周都不知道方师傅还给他家免费送了柴火,这自然是记在心里了。
黎家父子俩不是出身就高门大户,是乡间村里出来的,如今顾兆当了小官,一家人的官老爷威风也没的,对外应酬面上看着是架起来了,但本质上,一家人过日子就是有烟火气。
哪怕现在身份阶层变了,可接人待物没变。
京里的雪一天下半天,刚停了一会,夜里又下开了,陆陆续续没个停,不过看着降雪量也不是很大。
顾兆顺口问了方六,外头村里咋样?
“我们村还好,隔壁村一家屋子被雪压垮了。”方六回话。
顾兆听了点点头,还没成雪灾,可要是再这么下下去那就不知道了。
初六,那家定家具的铺子开了门,黎周周先是定了十个食盒,他亲自拆了一只鸭,按照鸭腿、鸭脖、鸭杂这些长短画的格子大小,柳树是贡献了一首他家男人写的鸭子诗。
顾兆回来一看,表情不知道如何摆。黎周周便奇怪,“莫不是写的不好?”
“不是,四言诗写的小巧,读起来还朗朗上口很接百姓气。”顾兆笑是笑严二哥能豁出去,肯定是看在柳夫郎面子上,“好极。”然后顺手思量了一番,给家里食盒上设计一番。
初十盒子回来了,打磨的光滑没味,黎周周还用开始清洗烫过,又泡了一夜,第二天开始做第一批的食盒外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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