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景十多年,发展商业,曾经繁复严苛的商税减轻了不少,商人也没太祖在时地位那么低微——当然还是最末。可已经没说,商人穿件丝绸动辄就充家产,服徭役这么重的惩罚。
如今商人买一座三进三出的院子也不违规,毕竟有钱人口多,两进两出院子住不开,只要在建筑上不用超规制的就成,像是宅院的大门宽度、屋子回廊用的木材、院子堆得太湖石、房檐上蹲的脊兽等等,这些不越了规矩就成。
可郑家怕了,谨小慎微守在骨子里。
有钱住不开了怎么办?便是把左邻右舍买下来,然后往横向加盖扩宽,整个宅子按照规制来说还是两进两出。
一进门先是五福照壁,绕过去是个四四方方的院子,正屋东西两厢,这是前院,郑家男丁平日里办公接待客人用的,很小巧,也没什么景致,然后北边有一扇门,穿过了门,这就是往后宅去了。
前院对照的后院要敞快,还是四四方方的,院子四角蹲放着太平缸,缸里种着荷花,底下有游鱼,还有修剪整齐的矮松。
这正屋院子就是郑辉爷奶住的。
左右加盖的抄手游廊,一边一扇月亮门,这是后来横向扩宽盖的,各边一座院子,同正屋院子差不多大,都是四四方方的连这个小院子。
左边是郑辉大哥郑耀的院子,右边是郑辉的院子。后来郑耀在渠良府县办公安家置了宅院,这边空了下来,郑辉父母便搬了过去。
本来郑辉父母是同郑辉爷奶住一起的。
郑父还说住得近,正好伺候照顾父母,后来搬走还不舍,被郑老爷子给骂了一通,说你在我跟前还嫌烦躁,我身子骨好着呢现在用不着你伺候——
如同郑父对郑辉,郑老爷子对儿子也是不假颜色。
郑宅整体看就是个‘凸’字型,前院一小点,后头正屋两边扩的宽。郑家这么一块,前头门房一人,小厮、伺候骡、马的各一人,后头的多了些,正院子、左边院子都是婆子两个,右边郑辉住的院子多了两个婆子,多了一个丫头。
这是渠良府县府尊之女柔娘带来的陪嫁伺候的丫头。
之后还有扫洒的、运夜香的,干这些粗活的两位。
这一摊加上,郑家一年到头的开销也不少,还要给大房一家送银子,送二房小儿子去念书,零零总总的算下来,一年能剩个二三百两银子都是好的。
进了正后院。
郑辉先见了阿奶。
郑阿奶见了孙儿自然是高兴,没一会眼眶都要红了,连声不断的说辉哥儿瘦了、憔悴了,在外头也没人伺候照顾,读书辛苦了云云。
郑辉自然是哄着阿奶,别劳累阿奶为他伤神,说在府县学院一切都好,认识了两位同窗,对他都颇多照顾,回来天气热一身污糟显得精神不好,原本是该收拾过了再来,让阿奶担心了。
“都是一家人,我操心我的孙儿正当的,我家辉哥儿外头辛苦了。”郑阿奶说了些,心疼孙子,让孙子先回去洗漱收拾了再去西院子。
就是郑父郑母的住处。
郑辉便说:“我还是先去见见母亲。”
等郑辉一走,郑阿奶就叹气愁,跟旁边老伴说:“你瞧见了没,我说让辉哥儿先回去一趟,见见柔娘,他一走在外头这就几个月了,回来了先看我,再去他娘那儿,理儿是对的,可谁不知道辉哥儿是躲着柔娘。”
“这咋成啊,成亲这么多年了,两人膝下连个孩子都没,耀哥儿媳妇儿又怀了,这都第四个了,可辉哥儿连个女孩都没。”郑阿奶发愁。
郑辉成亲晚,十九岁成的亲,如今二十四岁,成亲五年没动静。这要是别家,早就闹起来了,都怪娶进门的媳妇儿不对,怀不了,凶一些的还要休妻,再或者给儿子塞妾室。
但郑家人没怪过媳妇/孙媳妇,一是柔娘是渠良府县府尊的女儿,下嫁过来是他们郑家高攀,更别提大房的郑耀还在柔娘爹手下某差事。二自然是,柔娘嫁过来后,晨昏定省伺候公婆打理家务,是个再好不过的秉性,柔顺乖巧又聪慧,将后宅打理的妥妥当当的。
是他家儿子/孙儿不爱亲近柔娘,这哪能怪柔娘头上。三年前柔娘还说把她身边带过来的丫头给辉哥儿做妾,那郑家自然不能点头。
当然郑辉也没同意,听到这事还发了一通脾气,伤了柔娘的心。
“辉哥儿从小骨子里就是犟,要是他自己转不过弯想不明白,按不住的。”郑老太爷说。
郑阿奶知道啊,所以才愁,当初辉哥儿小时候,六七岁喜欢看给人治病,怎么炮制药材,还学的有模有样,他爹拿着藤条打,逼着辉哥儿坐着听夫子念书,面上辉哥儿乖着,可背地里还是偷偷学、看家里的医书。
这偷摸着学就是四年多,郑父才知道儿子阳奉阴违,读书科举的心思糊弄他,倒是看医书认认真真的,又打了一顿,还是郑老太爷出面了,之前又不是没打过,有啥用?
便给辉哥儿讲了曾祖父的断臂事,说家里差些就没了,你大哥是家里捐的官,算不得什么正经路子,还是要靠你云云。
自此后,郑辉才收心了。
这事上就能窥探出郑辉的脾性,心里明明不乐意娶柔娘,可大哥给谋的婚事,家里都喜气洋洋敲锣打鼓的筹备婚事,按着郑辉头结婚,结也是结了,可之后郑辉躲着柔娘,不爱亲近,谁能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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