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娘也打量来客,她风月场里养了十来年,和红娘子一般,只两眼就觉出了柳渔的不同来,且一样发现,看着似来寻欢的男子对她毫无兴趣。
这是风月场里混迹多年的直觉,男人对她有意思没意思,不需太久,一个照面,大约心里就有数了。
她盈盈行了一礼:“让二位贵客久候了。”
转身吩咐丫鬟:“送三碗冰糖莲子羹来。”
待得丫鬟退下,她笑道:“小厨房里新请的厨娘,别的东西倒不如何,只这冰糖莲子羹做得很是不错,两位公子即来了,不若也尝一尝,这等的功夫,玉娘侍候二位公子一曲琵琶,可好?”
陆承骁实在没有和风尘女子打交道的经验,哪怕萧玉娘态度落落大方,并不似外边堂中遇到的几个女子那般几尘气重,他仍觉得颇不自在,索性去看柳渔,是示意她直入正题的意思。
柳渔会意,陆承骁便起身与那萧玉娘一拱手道:“实不相瞒,此来是内子想找姑娘,我便在外间候着吧,你们说话就好。”
曲子什么,便不必了。
萧玉娘一愣,虽早看出柳渔是女子,却没料到陆承骁这般直白,且二人竟是夫妻。
自然,有钱的是贵客,传话的丫鬟早说了,这二位给了十两金,自然要好生招待,萧玉娘点一点头,与陆承骁福了一礼。
陆承骁点了点头,又看柳渔一眼,道:“我就在外间。”
见柳渔点头,转身出去了。
萧玉娘:“……”
她在留仙阁这么些年,不是没被女子找上门来过,恩客的妻子醋味熏天打上门来的有,哭哭啼啼求她的有,只似今日这般的情况,头一回见。
陆承骁既已说破,萧玉娘也不再唤柳渔“公子”了,笑望着柳渔道:“不知夫人找玉娘是?”
屋里只柳渔和萧玉娘二人,柳渔也终于不用那样小心掩藏,可以大大方方看着自己师父。
不是最后的印象中骨立形销、满身病疮的模样,此时的萧玉娘仍是明艳爽朗,一如当年初见,柳渔在花园哭泣,而她偶然路过驻足,那慈悲的一低眉。
“眼泪对着这残花流了是最无用的,在这个地方,想要过得好一些,不被人作践,只能让自己更强,没人能救你,眼泪也不能,只能自救。”
红娘子也要让着几分的花魁娘子,破天荒弯了腰,问她:“要跟我学舞吗?”
忆起过往,柳渔眸间也浮出一抹笑意。
师父活着,她也还活着,真好啊。
她起身向萧玉娘行了一个福礼,微笑道:“受故人所托,特来一见顾娘子。”
这一声顾娘子,让萧玉娘面上的笑容凝住,不敢置信地看着柳渔,不知如何反应。
作者有话说:
看到镜子的留言了,最近应该都加更不动了,暑假小朋友在家,我陪小朋友一起学习,跟她安排了一样的课程作息(就是她学习我也学习,传说中的陪学,趁她现在还稀罕我陪,珍惜一下,嘿嘿,估计长大就不爱我在边上了。)所以码字的时间相对要少,每天就是一章,比心。感谢在2022-07-22 17:55:54~2022-07-23 18:1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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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顾娘子……
落在这风尘地里, 顾这个姓氏几乎已经被萧玉娘遗忘了。
这世间怎么还会有人知道她本姓呢?十来年了,便是连当初买下她的红娘子也不知情。
她扶着桌沿,缓缓在桌边坐下, 视线艰难移向柳渔,道:“夫人怕不是找错人了?我姓萧,不姓顾。”
一如前世,嫌这风尘里太脏,不肯以真名姓示人,直至弥留之际,才对那时唯一还肯近身照顾她的柳渔说了真话。
她不叫萧玉娘, 叫顾玉祯,只不肯污了父母给的名姓,易姓换名, 只取一个玉字以慰对父母亲人的思念。
告诉柳渔,是谢柳渔在她病时对她的照顾,不愿相瞒,也是一点私心, 不想至死无人知她真姓名,无人记得顾玉祯。
只是一点, 请柳渔葬她之时,墓碑上仍写萧玉娘。
柳渔至今记得萧玉娘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宁做个生死薄上不对号的野鬼孤魂, 也无颜黄泉之下见亲人。”
柳渔也跟着坐下, 她平复了心情,才又望向萧玉娘, 道:“不曾寻错, 本名顾玉祯, 化名萧玉娘, 我说得可对?”
当顾玉祯这几个字从柳渔口中说出之时,萧玉娘陡然抬眼看向柳渔,她鼻翼翕动着,呼吸粗重,张合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外间有脚步声来,是丫鬟端了冰糖莲子羹送来。
柳渔和萧玉娘默契的谁也没再开口,直到丫鬟重新离开,远去。
萧玉娘终于抖着唇,看向柳渔问道:“夫人到底是谁?哪里听来的顾玉祯这个名字?”
柳渔沉吟片刻才道:“很久远的事了,说来怕是萧姑娘不信,我家在袁州安宜县乡下,幼时曾入山里,险些命丧兽口,是得人搭救才留得一条命来,那时年幼,给恩人磕了三个响头,问起恩人名姓,道是来日一定会报答。”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道:“恩人姓顾,是带着家小逃难的,救了我算是因缘际会,也没要我什么报答,很快离开了,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恩人,几乎将此事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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