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田氏便道:“差不多就是这些了,但别说村里,镇里这样备嫁的都少见。”
柳家兄弟三个却都只是笑笑,拿着那几张清单分看起来。
田氏就知道这哥三个是起心要照着单子来,转头问卫氏:“今儿媒人来过了?”
卫氏点头,满脸都是笑:“来过了,三日后纳采。”
田氏一听就知男方对柳渔不知多欢喜了,这是急急要把人娶进门的,笑着与卫氏说了好一会儿话,待到要走了,卫氏把她叫住,让等一等,转身回屋把林九娘今天捎来的点心果盒取了两样出来给田氏拿上,道:“今儿媒人带过来的,你拿回去给家里的小子尝尝。”
“哟,这怎么好。”田氏忙推辞。
卫氏笑道:“哪里不好,沾点喜气,后边我有不懂的,劳烦你的地方还多着呢。”
田氏这才笑着接了,一边道:“应该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后边有事你只管去喊我。”
等送走了田氏,母子四个对着那几张清单开始归类,这里边说来其实就是三大类,这第一类,家具木箱,都是木工的活儿;这第二类,衣裳鞋袜铺盖锦被,以及丝绸布匹,这个算是本行了,也好置办;第三类就是外边采买的。
这么一归类,思路就清晰了。仰山村靠山,家家户户都分有几个山头,木材是不缺的,柳晏清道:“咱们村里谭木匠手艺就极好,做的东西我看比县里家具店的一点不差,家具箱子包括铺子里要用的货架,咱们找谭家做就成,木材就用咱自家山里的,工钱的话看看,许些利钱,迟一步给应该没问题。”
这是柳晏平赊布给柳晏清的思路,布料钱可以后结,这工钱自然可以后结,都是一个村的,以他们家现在的情况,村里人再知道他们在县里也开铺子了,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卫氏笑着点头:“就是这样,我也是这个打算,咱们山头那些老樟木是你们出生时就种下的了,现在开始用正好。”
柳晏平道:“丝绸布料类的,七月我和晏安还准备再走一趟两浙,这个我们来准备,到时候布匹直接陪嫁,衣裳铺盖之类的,咱们自己店里也有绣娘,这都容易,比在外面置办不知要省多少钱和事,最紧要的是料子我一定都挑好的采买,保管渔儿的嫁妆体体面面。”
柳晏安也在一旁点头:“采买的那些,我们这一趟行商回来,钱也就够了,到时再把绣铺也给渔儿陪嫁了,这风光绝对是咱们仰山村头一份。”
卫氏噗嗤笑出声:“什么仰山村头一份,县里的铺子也陪嫁进去,你看安溪镇哪家姑娘有这排场?”
柳渔早在田氏走了后就从西厢出来了,站在穿廊听着大伯娘和三位兄长商量着怎么置办她的嫁妆,连许利欠工费的辙儿都想出来了,听到后边眼眶已是湿了。
她拿手绢在眼下按了按,笑着走进去:“大伯娘,铺子是家里的,哪能都给我带走。”
那泪虽拭了,容色上到底瞧得出几分,柳晏平就站在靠外的位置,转头看到柳渔,特意弯腰打量了一眼:“怎么还掉金豆儿?”
柳渔忙把脸别开:“没有。”
柳晏平笑了,揉揉柳渔脑袋:“绣铺不全带走,陪嫁五成,不过不是绣铺的五成,是以后所有分号的五成一并算进去。”
柳晏安这才想起他二哥在洪都府大布庄门外的豪言,要把柳家的绣铺也开满袁州。当即一拊掌,“正是,二哥可是说过,要把咱们柳家的绣铺开满袁州的,渔儿,你可知那些绸缎咱们自己放店里市售的话,利有近三成,若是制成成衣,这利润就更厚了,可比转手卖坯绸赚得快。”
柳渔心里越发不好受了:“那我成什么了,刮地皮也没有我这样刮的。”
这一下泪意又涌了上来,刚抹干净的眼睫又潮了,叫柳晏平看了个清楚。
柳晏平倒难受了起来,姑娘家出嫁,本应有父母操持婚事的,只是他这妹妹,爹没了,生母更是有还不如没有,现在才会因着家里对她一点好都能掉眼泪,何其心酸。
如果从小就在家里,原也该是疼宠着长大的。
柳晏平把手抵了抵鼻子,抑住一瞬间涌上来的那点酸涩,放下手,才笑着与柳渔道:“你不会以为大哥、二哥、三哥以后就只经营绣铺了吧?这天下生意那么多,绣铺其实主要还是靠你和娘,哥哥们只是从旁帮忙的,要说占便宜,倒是哥哥们占你便宜了,你好好做,把分号开出十几家,到时候做家里的后盾。”
柳渔红着眼圈,咬着嘴唇才没哭出来。
三个月,因着大伯娘和哥哥们的好,她几乎已经忘了在柳家村艰难求一条生路的日子,也很久很久不再想起柳康笙、王氏他们那一群人。
重生之于她,似乎不是在留仙阁里那一撞,而是回到仰山村,回到这个家的那一天,才是真正的重生。
见她眼圈通红,柳晏平没忍住,轻轻把人揽进怀里,拍了拍柳渔后背,“不是说要给我和你大哥三哥赚媳妇本的吗?以后能不能开出更多绣铺来可全看你了,说不得连带你未来的侄儿们讨媳妇的本钱都是你这做姑姑的赚来。”
柳渔哪儿听不出柳晏平是在哄她高兴,闷闷的声音从柳晏平肩头传了出来:“谢谢哥哥。”
带着些许鼻音,叫卫氏好不心疼,拉了人过来,道:“挺高兴的事哭什么,往后也要给咱们柳家赚家业,可愿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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