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渔双颊通红,这投怀虽是她主动算计,她却并不如自己以为的那样淡定。
留仙阁那两年基本是在各种训练中度过,并不曾与男子真的接触过,便是她物色来望着替她赎身的扬州豪商之子刘宴征,实则也连手指都不曾被碰过。
这时只觉得两颊烫得厉害,更有越来越烫的趋势,她将手抵着他胸膛,尽量在两人之间拉开些许距离,那一瞬慌乱,所有算计和演技全忘到了脑后。
陆承骁低眸看她,她羞得半埋着头,从他的角度便只能看到如云乌发和红透的耳尖。
数日相思,所有情愫在这一刻汹涌成潮,让他明白了一件事——他喜欢她,自初见已生了情丝。
青涩的少年,生平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子,这样的认知一起,心脏的鼓动似乎已不足以宣泄那一份炽热,血液也跟也着沸腾了起来。
他强压住汹涌的情思,声音已不由放柔,“可有伤着脚?”
柳渔摇了摇头,仍旧不敢抬起头来。
陆承骁看了看这一段路,因有一道水瀑穿行,流水经过的位置四散着不少形状各异的水石,走过这一段就该翻山了,他目光重又落回柳渔身上,“我背你吧,后边的路难行,你的脚再伤一次的话就很危险了,这山中无人,我耳力也不错,若听到有人一定将你放下,不会叫旁人看到的。”
柳渔抬首,不可思议看他,而后又看看归路,仿佛蕴着星光的黑眸里,盈盈闪耀间半是犹豫半心动。
陆承骁瞧着,便道:“你信我,背你下山之事绝不会让第三人知道,一定不会坏了姑娘名节。”
他灼灼望着她,多想再许一个有关终身的承诺,问一声姑娘芳名。告诉她,他的年龄名姓;告诉她,他不曾婚配;告诉她,他心悦于她。
然而终难启齿,能说出口的也只是一个不坏她名节的承诺。
柳渔垂了眼睫,轻轻点了点头,“多谢。”
这一声谢轻颤颤地拂进了陆承骁心里,一抹极灿烂的什么在他心中绽开,透到眉眼中便弯成了能把人暖化的笑意。
陆承骁把一直提在另一只手中的筐放下了,转身在她面前蹲下。
柳渔悄悄将手背贴向脸颊,试图降一降脸上的热。
一双温软的手虚虚环了上来,陆承骁心跳不可抑制的又快了一拍。
他背起她,待要走时,听她问:“你的背筐不要了吗?”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陆承骁耳根肉眼可见的红了,他脚步未停,口中解释道:“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明天再走一趟就行。”
那背筐在他手中很轻,可若叫她提着,他低眸看了一眼环着自己的那双柔若无骨的手,哪里能叫她提着。
柳渔低低应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倒是走到她掉落的那一把药材处,陆承骁停下了步子,侧头问她:“是你的吗?”
柳渔点头,又想到他或许看不到,应了声:“是。”
“扶稳,我帮你捡起来。”
他提醒一声,弯腰去提那草绳,柳渔一时失重,惊呼声压在喉咙里,之前虚环着的手却一下子紧了。
陆承骁身子一僵,勾了那捆草药在手连忙起身,耳根通红:“对不住。”
柳渔原本脸颊也一样发烫,可亲眼看着少年的耳根一点点变得通红,那羞意又转作了笑意。
她轻声说:“没事。”
陆承骁终于不那么尴尬,背着她继续往外走。
一路要翻越五六重山,上第二重山时,柳渔低声问:“你累吗?”
许是气氛太好,或是山林静美,陆承骁忍不住弯了唇,“不累。”
顿了顿,怕她觉得他太过寡言,又道:“你不重。”
事实上,很轻,陆承骁头一回知道女子的身体竟是这般轻盈。
柳渔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因为一路走来,他连气息也不曾乱过,只有体温,热烈地透过衣服传了出来。
这是柳渔第一次与一个男子这样亲近,她不禁悄悄看他侧颜。
如果顺利,他会是她的夫君。
满意吗?柳渔觉得老天是善待她的。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树间虫鸣鸟叫成了这一路最好的伴奏。
时间在静默中悄然溜走,金乌西沉时,陆承骁已经背着柳渔翻过了五重山,脚下的步子不觉缓了下来,私心里想要这条路长些,再长些。
可这念头只是转过,惦着她的伤,还是不敢有分毫耽误。
因着这份心思,背着她出山,比他自己一人行走还要来得快一些,临到山道口,他将她放下,扶她在一棵老树桩上坐下。
“到了。”
不远处就是田地,阡陌上时有农人村妇经过,她只消等等,很容易能找到帮忙的村民,为她的声名计,陆承骁却是不能再多逗留了。
可他觉得脚步发沉,扎在地上生了根一般。
“姑娘。”少年指尖蜷了蜷,黑色的双瞳瞧着她,在她回看过来时,终于说出那句在心中转了无数回的话,“我姓陆,名承骁。”
从山里出来的这一路,柳渔想过很多次,他什么时候会自报家门,又什么时候敢开口问她姓名。
可这少年就那么沉默地走了一路,守礼之极。
若非他青涩,倾慕之情藏之不住,柳渔几乎要又一次怀疑自己计划成功的可能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