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那颗大榕树下,说:“这句诗太好了,恐怕整个大辰朝,不,也许整片大陆上那些自恃才高的文人都作不出来。”他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齐新竹沉默了片刻,还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他只是讨论到这个话题想要给他举个例子,诗仙的诗句能不好吗。
不过这东西也不好解释,他避开这个话题,然后接着开导:“所以你不用伤心,你做的已经足够好了,有时候只是世道不公而已。”
赵明敬知道他在鼓励他,诚恳地点点头,不过他在文学这方面确实没有任何天赋,但对于他们西域的男儿而言,这也并不是很重要的。
他这些天装作很有兴趣的样子跟着齐新竹学写诗,学策论,他只是觉得他站在树枝丫下念诗的那个样子真的很好看。
意气风发,才华横溢,微风吹动他的衣袖,不知比每次带着红花笑哈哈游街的状元郎强多少倍。
齐新竹不知道他对自己误会颇深,他每次教完他一些东西,就让他自己去练习,他很有天赋,对很多东西几乎都是一点就通,有这样的学生也许是每一个老师的梦想。
偶尔齐新竹累了,靠在树边看他练剑玩,一个一个剑花舞得行云流水,汗水从他的山根处一路打滑似的挂在鼻尖。
他问:“是不是你们西域人都长得这么好看,鼻梁这么挺啊?”
赵明敬喝水的手愣了愣,说:“你觉得我好看?”他语气中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齐新竹诧异道:“当然,难道从来没有人夸过你吗?”说完他就后悔了,以他的糟糕人生,即使好看,别人又怎么会说出来呢?
他舅舅那边的人只希望他能快些再快些成长强大,也不会在意这个。
赵明敬放下长剑,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的他也拿着水壶屈腿坐下来,却不靠近齐新竹,仿佛在克制着什么。
他说:“我以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自己长的很丑,因为我不仅和大辰朝的小孩们长得不一样,后来发现和纯种的西域孩子也长得不一样,那段时间,我就想为什么我这么特殊呢?是不是我不那么特殊就会有人接纳我了呢?”
他说着仰头灌了一口水,齐新竹听着有些心疼,但他知道他不需要那么多安慰。
他握住他的手,诚恳地说:“别听他们的,你真的很好看。”
赵明敬难得咧开嘴笑了,他早就不在乎那些人怎么想了,作为一个男人,他也从来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如何,但是如今听齐新竹说觉得好看,他心里又生出点隐秘的开心来。
为了他这句话,他也要保护好自己这张面皮,他现在已经不执着他为什么会对自己那么好,他觉得,只要他一直在他身边就好。
即使最后事情败露,他被万箭穿心,五马分尸也不会牵连到他一分一毫。
齐新竹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血腥恐怖的东西,他看着地上皲裂的土块,在想马上就要到赵明敬的十八岁生辰了,虽然因为这也是丽妃的死祭,所以他不过生辰。
但他们都不会忘记,天梁国师曾经说过的那个十八年之约。
也就是等到赵明敬十八岁之后要赤身进入圣水,以此检测他体内的煞气到底有没有被净化。
齐新竹想着突然有点担忧,如果那坛水有异样,众人就会觉得他还是一个煞星,住在佛主圣光之下十八年都无法净除,他就更应该被立即处死。
明明他还什么都没做,明明他还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已经被他们折磨了十八年,最后还要用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他处死。
实在可怕。
可突然他又想到什么,突然问他:“圣水之劫是你必须经过的一项考验,如果我没有主动来接近你,你会对我做什么?”他要谋划任何事情,都必须先经过这一关。
齐新竹看见他的眼神躲闪了一下,他说:“没事,你直说就好。”
他才终于开口,说:“两种办法,威胁合作,最后杀人灭口,反正国师活不过二十岁是定律。再不行的话,那就直接杀了,西域有人很懂得易容之术。”
他不用再说,齐新竹也是懂了,反正如果答应合作了就是先做再杀,如果抵死不从的话就是直接杀了,再找个人易容上去,这个人想必也早就准备着了。
齐新竹道:“这不是个好方法。”易容术虽然高明,但大辰之内也不乏各种能人异士,这样的方法危险性实在太高,假如被识破,就会满盘皆输。
赵明敬不语,他何尝不知道,但这也是万般无奈的选择,他总要给自己博一线生机。
齐新竹说:“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赵明敬看着他带着些许笑意的脸,说:“是啊,一切都不一样了,你出现了。”
齐新竹并没有一直待在寺庙,毕竟他这样的身份也实在不合适,向皇帝承诺的三月之期到了之后,他就带着福子下了山,并把手抄的佛经呈了上去。
那佛经字迹清秀,略有风骨,赵崇看见也高兴得很,又赏赐他一大批金银珠宝。
他挑了一些赵明敬能用的上的东西留着,下次给他送过去,剩下的就让福子锁到了库房。
另外,他也一次性把福子提到了国师府总管的位置,脱离奴籍,帮他安顿好所有家人,顺便还在城郊置办了一处小宅子。
福子感动得面红耳赤,不知道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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