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次这么问,秦恕的眼神都会闪一闪,虽然他一言不发,岳金銮还是心里怪怕的。
难不成要当皇帝的人,十二岁都是这么老成持重自律沉静的吗?
越国公早年是皇帝的伴读,颇得圣宠,连郊外的温泉庄子也是雕梁绣柱,招摇的很。
幸好建在郊外,再招摇,平日里也只有庄子上的奴婢看见。
至于那些心知肚明的朝臣,自然也不会冒着得罪今上宠臣的风险去弹劾,到了年底,还不得借人国公爷的庄子泡泡温泉,快活快活。
马车到庄子时,岳金銮第一个被奴仆抱下车。
她站定,见秦珩已经自己跳下来,便想也不想的朝着正要下车秦恕伸手,“下来吧,我牵着你。”
秦恕眸中划过一道惊讶,然后看了一眼秦珩。
见秦珩果真带着几分醋意,他才嘴角一勾,握住岳金銮的小手下车,“谢谢。”
“客气什么?”岳金銮说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朗朗笑音,“阿柿——”
岳金銮明眸一烁,抽出手,转身朝着声音的来处扑了过去,一把勾住来人的脖颈,咯咯笑道:“阿礼,好久不见!”
卫燕礼一身栗色蜀锦金长衫,与岳金銮的蜜蜡黄锦裙甚衬,他也才十二岁,俊如青山的眉眼间尚存着几分少年人的柔和。
他张手接住扑过来的岳金銮,脸上露出些微痛苦之色,“阿柿,你似乎胖了。”
卫燕礼踉跄了几步,发上束着的金缕带一曳,拂到岳金銮的眉心鹅黄上,似与那朵小金芙连缀在了一起。
岳金銮佯装生气的打了他两下,“乱讲,我最是匀称,你才胖!”
卫燕礼含笑牵住她手,“我不是胖了,我是高了,你没发现吗,我又长高了。来日等我有爹爹一般高,我便可以抱你上树掏鸟蛋了。”
岳金銮啐他,“谁要掏鸟蛋,我才不掏呢!”
她若真是八岁,指不定好这口。
卫燕礼思索,“那好吧,我带你下水捕小鱼,你踩在我脚背上,就不怕有水打湿你的裙子了。”
岳金銮眉开眼笑,“那也行!”
掏鸟蛋没什么意思,可是抓小鱼,她就算十五岁,也还是爱玩!
秦珩羡慕妒忌的看着他们,推了推秦恕的胳膊,“阿柿的朋友可真多。”
他看了看秦恕的脸色,“你吃醋了?”
“可笑。”秦恕冷漠道:“我没有。”
二人叽叽喳喳,险些忘了背景板似的秦珩与秦恕。
卫燕礼作为头一份的宠臣之子,皇上亦是颇为疼爱,自小与几位皇子走的近,便也不太重规矩。
他朝着秦珩与秦恕略一作揖,便带他们进门去了,不过还是与岳金銮手牵着手并肩走着。
青梅竹马的情谊,并未因为岳金銮入宫而受到影响。
岳金銮上一世长大后便没怎么同卫燕礼他们顽过了,男女有别。而今不受约束,自然开心地红光满面,笑语嫣然。
秦恕在她身后淡淡看着。
赴宴的人里,岳金銮认识的、不认识的,转折亭台间见了不少,无一不藏着眉间冷漠朝她行礼。
卫燕礼与她也不在意,这些人心里再看不起岳家,还不是得低头作卑。
“则宁呢,今日怎么不见他?”岳金銮看了半天,也没见到周则宁,她好不容易把灯草带出宫来,为的可就是早日撮合这对苦命鸳鸯。
回头一看灯草,她还不知自己未来的命运会遇上什么,听见周则宁的名字,神情一片懵懂淡然。
岳金銮在心里叹气。
卫燕礼笑答:“周世叔罚他今日在家中苦读呢,若是作不出让世叔满意的文章,是不会放他出来的。”
岳金銮同情点头,“真可怜。”
二人身后,秦恕问秦珩:“她与周则宁很要好?”
“当然了,你不知道吗?”秦珩反问。
秦恕抿唇,“现在知道了。”
岳金銮没有听见身后的问答,伸长脖子四处看了看,“那叶枕戈与秦师道呢,我怎么也没见着他们,平日里他们可绝不会不来凑这热闹的。”
卫燕礼指了指不远处的竹林,“在那儿等你呢。”
竹林里悬着雅致的兰草灯笼,设了桌椅,上置佳肴鲜果,供宾客品尝。
依稀可见竹叶间折光透出的男子身影,有年长的公子,亦有年少的小公子,修姿俊容,神采英拔。
秦恕皱眉,问秦珩:“她与叶枕戈和秦师道也很要好?”
秦珩“扑哧”笑了,“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要不我怎么说她朋友多?她与半个京城的小公子都玩的好!”
秦恕神情有些不太对劲。
竹林里人影摇晃,看着甚是好顽,岳金銮几乎能听见叶枕戈与秦师道的笑声。
她死前的两年几乎再没见过他们,一时激动,提着裙摆便要走过去,“我也去看看!”
卫燕礼自然答应。
岳金銮从前在宫外可不讲什么规矩,与他们几家小公子素来一道顽的。
岳金銮一想到要见到那几个活泼可爱的小朋友了,心里的雀跃都快溢出来。
她见过上一世长大后的几人,无一都收敛性情,长成了斯文郎君,岂有小时候好玩。
“叶枕戈、秦师道,我来啦——”
她欢快得鞋子都快跑掉了,只想快快扑进小朋友们的怀抱,后襟一沉,被人轻轻扯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