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深觉此案棘手,小心翼翼道:“大人,不如您称病算了,这桩官司换了皇帝来都不好判,咱们就别跟着往里面凑热闹了。”
司徒逊气得直接踢了他一脚:“混账东西,你以为本官不想称病吗?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传到陛下耳朵里我岂不是成了尸位素餐之辈,这个官以后就甭做了!”
他还是舍不得官位。
师爷捂着腿暗叫委屈:“那您不如接了吧,柳家人已经在外头击了半天鼓,您迟迟不升堂,他们肯定误以为您偏向汝陵郡王,岂不是白白得罪人。”
司徒逊急得直跺脚:“接接接,本官接了案子可怎么判?掘墓者诛,难道本官真的要判汝陵郡王死刑不成?!长公主不活撕了我才怪!柳家人这是故意的啊,不去公枢寺,偏来我京兆府,分明是知道京兆府的案子不用逐级复奏,证据确凿便可当堂判死。”
“司徒大人倒是聪明。”
一道冷冷的声音骤然在公堂内响起,将司徒逊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看向门口,却见不知何时多了一名双手抱剑的男子,看衣服似是东临侯府的家臣。
司徒逊下意识后退,慌慌张张指着他道:“你你你……大胆!竟敢擅闯公堂,到底想做什么?!”
那剑客步步逼进:“不做什么,我家夫人在外击鼓鸣冤,司徒大人却固不升堂,莫不是瞧不起东临侯府?”
这顶帽子司徒逊可受不起,冷汗涔涔:“本官并无此意。”
那剑客看了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放下一叠银票在公堂上,声音沉沉道:“还请司徒大人升堂审案。”
自古财帛动人心,那银票厚厚一摞,也不知有多少。司徒逊见状心里也不由得咯噔了一瞬,眼神控制不住的往桌上飘:“这这这……本官这可如何是好啊……”
他是个钱眼子,双手哆哆嗦嗦,一面讪笑,一面飞快把银票塞进了袖子里。
剑客转述了柳家的意思,意有所指道:“纳兰春挖坟掘墓,罪证确凿,自然该升堂审案,派人捉拿。侯爷有命,僧多粥少,这个位置司徒大人不愿坐,多的是人愿意坐。”
语罢看了他一眼,直接转身离去,用轻功翻出了院墙。
日上中天,府衙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围观百姓只见柳家夫人站在一旁用帕子拭泪,家仆击鼓鸣冤,好不可怜。没过多久,府衙终于开门,一班衙役却是带刀直冲纳兰府去“请人”了,一时议论声四起。
“哟,司徒大人竟真的去捉小郡王了,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汝陵郡王也忒缺德,怎么连人家的祖坟都挖。”
“我家亲戚在宫里当差,传了消息出来,听说永宁公主与东临侯在圣上面前对峙,硬说汝陵郡王是种树种错了地方,压根没挖柳家的祖坟。”
“嘿,真新鲜,堂堂郡王大半夜上山种树,谁信啊!”
人群中站着一名白衣公子,从头到尾一直不曾说话,看样子似乎在闭目养神。闻言终于睁开眼,却是懒洋洋的道:“兄台此言差矣,信不信的倒是无谓,重要的是不曾触犯王法。”
只要不犯法,别说是半夜上山种树,就算是上山吃狗屎都没人能管。
他面如冠玉,气度不似常人。那说话男子闻言狐疑看了他一眼:“你是谁啊?”
容宣语焉不详,垂眸笑了笑:“瞧热闹的人罢了。”
没过多久,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只见为首的衙役拨开人群,后面还跟着一名锦衣公子外加数十名护卫,赫然是汝陵郡王纳兰春。
纳兰春昨日回府之后,硬着头皮把自己“上山种树”被五城兵马司抓住的事告诉了长宁公主。听说长宁公主气得当场就要叫人打断他的腿,家中老夫人死活劝了半天才劝下来,纳兰春这才得以留下一条狗命。
长宁公主怕东临侯府硬来拿人,大清早就赶着进宫求情,还特意留下数十名剑士保护他。然而没想到柳家人直接告上京兆府,让官府来拿人了。
纳兰春心里其实也怂得慌。毕竟昨夜容宣留下一句话就走了,大清早也没见人。自己若真进官府判了死刑,那可真是死了都没处喊冤,故而走到衙门口就磨磨蹭蹭的不愿进去了。
捕头见状皱眉,对着纳兰春拱了拱手:“小郡王,这是上头的意思,还请您莫要为难在下。”
纳兰府乃是太子一党,现如今出了事,必然牵扯朝廷局势。其他豪门贵族也都闻风而动,纷纷出来看热闹。对面的茶楼高处坐满了人,看似只是寻常茶客,细看却都是京中地位举足轻重的王公贵族。
姬凡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慢慢抬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他眼睛尖,一眼就瞧见了站在人群中的容宣。对方惯穿白衣,脊背永远挺直,身长玉立,将旁人衬得佝偻不成样。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身后的视线,容宣似有所觉的回头看了一眼。他瞧见姬凡,笑着眨了眨眼,让人脸红心跳。
姬凡无意识勾唇,随即偏头移开视线,心中冷哼一声:他倒要看看容宣这个缺德鬼该怎么赢这场官司。
太子赵素就坐在对面,目光落在纳兰春身上,眉头皱了皱。这件事她不便出面求情,只能托皇后去周帝面前帮忙转圜。宫内有长宁公主一力辩驳,她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在此盯着,千万不能让京兆府把案子判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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