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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达此时还没发现事情的严重性,无意识跟着点了点头,心想这五百两银子捐的倒也不冤。他此生功绩平平,怕是到死也难入史官笔下,青史卷中,若能将自己的名姓留于百年功德碑上,让所有人都看见……
    萧达思及此处,胸中忽然一阵热流涌动,心脏狂跳不止,仿佛已经预见自己名传后世的场景了。与将军府比邻而居的人家官位都低不到哪儿去,仆役们听见楚熹年的话,都纷纷跑进去给自家主人报信了。
    然而就在此时,楚熹年却忽然话锋一转,状似为难的啧了一声:“不过这碑上的名字……”
    萧达下意识看向他:“碑上的名字怎么了?”
    楚熹年连连摇头,状似可惜:“太子殿下说了,碑上的名字顺序不论官位高低,只按捐银多少来排,多捐者名列前茅,少捐者嘛……这名字自然也就被压到底下去了。”
    萧达想起自己的五百两,心里顿时一咯噔,美梦碎了一地。
    古人重名重节,有思想顽固的人甚至把名声看得比性命还重要。捐的少便也就罢了,还要刻在百年石碑上让所有人来看,岂不是丢尽了八辈祖宗的脸。
    偏偏楚熹年还拿着名单,在萧达眼前翻了好几页,指着最后几排垫底的名字故意道:“萧大人,瞧,您的名字在这儿呢。”
    萧达顺着他手指的看去,只见自己的名字列于众人之后,压到了最底下。大概最后纸张位置不够,名字特意缩小了写,歪歪扭扭像蚂蚁,脸色顿时涨红。
    偏偏谢镜渊双手抱臂,仿佛还嫌萧达受的刺激不够大,故意拔高声音问了楚熹年一句:“快瞧瞧,咱们的名字在哪儿?”
    楚熹年往前翻了几页,指着第五排笑道:“将军,名列第五。”
    谢镜渊微微勾唇:“第五怎么够,最不济也要挤个第三,否则子孙后代瞧见祖宗名字落后,岂不是丢了大人。”
    萧达气得脑子发懵,谢镜渊和楚熹年这两个断袖之癖,绝子绝孙,哪儿来的子孙后代,分明是在含沙射影的骂自己!
    楚熹年笑着收了扇子,轻敲掌心:“这还不简单,将军不必忧心,我立刻让人快马加鞭再送三万两银子去东宫,咱家的排名自然也就上去了。”
    偏偏太子还损的很,在名单上故意把敌对世家的名字都写在了一起。
    河东裴氏与京兆韦氏素有世仇,裴氏的排名却不偏不倚刚好在韦氏上面。韦氏的家主现在已经气得直拍桌了:“混账,同为世家大族,凭什么我韦氏要低人一头,被裴家压在底下!”
    韦夫人更是忧心:“夫君,听下人们说这块碑还要立于城外,百年长立,来来往往的百姓都能瞧见,咱们多捐几万两银子也就是了。”
    韦氏家主皱眉犹豫:“可晋王……”
    韦夫人甩了一下帕子,此时不免也气恼了起来:“晋王晋王,晋王还没当上太子呢,就算当上了又能拿咱们家如何,夫君仔细想想,是百年名声重要,还是晋王重要,再不捐银子,妾身日后闺中聚会,岂不是都要矮裴家娘子一头。”
    朝代兴衰更替,唯一屹立不倒的却是世家门阀。其姓贵不可言,一度盖过皇姓,就连公主想嫁亦是高攀。晋王虽有可能成为储君,韦家倒也不必太过忌惮。
    韦氏家主叹息一声,若有所思:“我原以为太子蠢笨,可只看今日这个法子,便知他不是个蠢的。我明知是套,却还不得不往里钻。也罢,几万两银子罢了,我韦家还出得起。”
    语罢立刻吩咐家仆带着银子,快马加鞭送去东宫。而同样的事也在各家各户同步上演,一时间街上满是奉了主家之命往东宫送银子的仆役,街道都快堵了。
    但楚熹年依旧觉得不够。燕朝最富的人并非这些世家大族,也不是权利滔天的皇族,而是那些忙忙碌碌,地位低下,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文钱用的商贾。
    他站在门口,眼见萧达被自己气得甩袖回屋,而围观百姓都目光好奇的看向自己,又转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我险些忘了,其实太子殿下还说了,此次募捐亦有商贾巨富出粮出力,他感念其仁善之心,说要择几个人赐下亲书牌匾,以示嘉奖。”
    文武百官或许不稀罕太子亲手写的牌匾,但这些地位卑贱的商贾却不同。他们见了县老爷都觉贵不可言,更何况身为天潢贵胄的太子。
    倘若他们家中有这样一块牌匾挂在门上,地位就与别的商贾截然不同了,出门也不用点头哈腰,脸上都沾着光。那可是储君亲赐的牌匾,谁见了不得礼让三分,出去做生意都多了几分底气,毕竟是太子亲口夸赞过的人。
    围观人群中亦不乏经商之人,闻言小心翼翼问道:“太子真的会赐下牌匾么?”
    “自然为真。”
    楚熹年将名单翻了几页,指着其中一个名字对众人道:“太子殿下有言,太原商人陈氏守仁,于北地灾荒之时倾囊相助,特赐’德厚流光‘匾一枚,此时大概已经派人送去他家中了。”
    人群中忽然有一男子惊诧出声,指着同伴道:“陈守仁?!陈兄,那不就是你么?”
    被好友指着的陈守仁也愣在了当场。他家乡在北地,千里迢迢进京行商,数年未归,不曾想竟发生了蝗灾,听闻太子募集钱粮,恐家乡父老受难,便将所有家财尽数捐出,没想到竟然得到了太子亲赐的牌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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