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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隐深知他贪凉,可又不能纵着他胡来,道:“只添了一点。”
    卫寒阅显而易见地有些失望,接过花耳瓜形杯默默啜了一口,虽凉沁沁的,却不够过瘾。
    可饶是如此,他指尖也因遇冷而透出脂红,穆隐深正给他拾掇昨日换下来的衣裳,见状忙右手托住那玉杯喂给他喝,左手拢住卫寒阅十指指尖替他暖着。
    卫寒阅饮罢一杯后倏然道:“我想出去。”
    这近半载来他向来都是毫不动摇地待在这狱中,原本便如雪玉的肌肤因少见日光愈发透出荏弱的苍白,瞧得穆隐深恨不得将日头也摘下来悬在牢房内。
    今日他主动提了要出去,穆隐深自然是喜出望外,连忙为他穿上褙子,单膝跪地给他换软缎靴时,垂首轻轻吻了吻柔腻如脂的脚背。
    卫寒阅双足肌肤纤薄剔透,即便是这样轻柔的力道,还是给那处留下了一痕轻红,好似一小瓣半熟的寒梅。
    男人双唇炙热的温度灼得卫寒阅双足不安地缩了缩,那瓣寒梅便栩栩如生地飘飖起来。
    穆隐深险些便不想出去了。
    理顺衣衽后,卫寒阅伸开胳臂道:“抱。”
    他忽然这样撒娇,穆隐深一颗冷硬的心都仿如浸入温泉中,顷刻间便软成绕指柔,依言动作熟稔地将他横抱起来,又按捺不住低头亲了亲他发顶隐形的小花。
    而后收获了卫令君的迎面一掌。
    穆隐深挨了揍,还兀自有些赧然地傻乐道:“阿阅,你这朵小花委实可爱。”
    卫寒阅:“快去牵马来,带我去凤管山赏景。”
    二人上马时,穆隐深见卫寒阅往旁侧的褡裢里装了只花釉诗文壶并两只青玉杯,遂问道:“这是?”
    “酒啊。”
    穆隐深闻言踯躅道:“饮酒骑马是否会……”
    卫寒阅给了他一肘击道:“没打算给你喝。”
    穆隐深挨了训斥也不住口,一面策马一面老妈子一般絮絮道:“山中风沙大,若要饮酒,你的肠胃……”
    “闭嘴。”
    “这壶有些沉,不若换只轻便些的?足够小酌便好?”
    “阿深哥哥,你真吵。”
    “呃……”
    “哥哥脸怎地红了?”
    “呃……”——
    别去经年,凤管山风景如旧,卫寒阅与穆隐深下了马,十指相扣行于山间,不知不觉间竟又途经了曩昔魏风飏曾与他路过的那棵枫树。
    枫叶尚未红透,卫寒阅却一指那枫树道:“我想上去赏月。”
    穆隐深自然都依他,抱起他略一借力便飞身而上。
    二人坐在一根十分粗壮的树枝上,卫寒阅示意穆隐深解开褡裢,而后斟了两杯,将其中一只递给穆隐深。
    他并不饮,穆隐深自然也不会,只是亲昵地揽着他肩头,听他娓娓道来:“六年前,魏风飏也带我来过此处。”
    “彼时他坐在树上,我让他下来给我摘花,趁他摘花的时候,我从崖边跳了下去……而后便遇见了你。”
    听他说到跳崖时,穆隐深揽着他的手掌骤然一紧,仿佛畏惧眼前近在咫尺的断崖。
    而后又听卫寒阅继续道:“我曾看过一场戏,戏中皇帝的宠妃与亲王有私情,被皇帝察觉,便派宠妃用两心壶去毒杀奸夫,宠妃本将毒酒留给自己,可亲王悄悄换了二人的杯盏,最终在宠妃怀中死去。”
    言罢,他接过穆隐深掌中的花釉诗文壶,示意对方望向手柄底部的小孔,在男人陡然变了的面色中近乎俏皮地笑了笑,仿佛交付的并非一场关乎生死的抉择,悠悠道:“穆隐深,这两杯酒,你择其一。”
    有一半的可能亲手杀死心爱之人……
    穆隐深自然极力抗拒,将那只瓷壶一把扔下了树,「丁零」一声摔得四分五裂,又将两只玉杯里的酒液倾倒得干干净净。
    卫寒阅在令他做出此等残忍选择之时,仍然维持着天真纯然的笑意,穆隐深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心脏在胸腔中横冲直撞,鼓噪之声震得耳膜锐痛。
    卫寒阅在穆隐深不安的注视中,徐徐将头靠在男人胸前,淋淋漓漓的乌血开始自齿关滴落,他轻声咳嗽起来,而后渐渐剧烈。
    穆隐深浑身都在颤抖,不知是受卫寒阅咳嗽的带动……还是他本便惊惧至此。
    他失了魂般伸手去接,被骤雨一般大口大口的热血烫得掌心几乎溃烂,他茫然无措地喃喃道:“为何,我分明、分明没有选……为何会如此……”
    卫寒阅轻轻道:“因为……是「一晌眠」啊……”
    “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相传百年前有一对恋人,因不为世俗所容,故而相约殉情,那女子擅制毒,却不肯服用见血封喉的鹤顶红。
    反而为自己与情郎制了一种服下后不会立即毒发、须待三个时辰后方见效的新毒,留足了二人死前最后互诉衷肠、春风一度的时间。
    贪欢一晌,死生相偎,是以呼之为「一晌眠」。
    ——戏文中两情缱绻的唱词,却用来为一种剧毒命名。
    早在二人进山前……早在穆隐深端来漉梨浆前,卫寒阅便已为这一刻做好了准备。
    “阿阅……”穆隐深强自镇定道,“咱们、咱们马上回宫,太医会为你解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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