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笑道:嫂子说的是。
王熙凤叹气:一个二妹妹,她是个心里有数的,又是亲妹妹,总不能不管,一万两便一万两吧,又不指着这银子吃饭,再说有铺子在,赚回来也不多费劲,救她一回值当!再一个就是三妹妹,她是个好的,念着我过去提拔她的情分,有什么好的除了老祖宗就是我,眼瞧着二太太和二老爷是靠不住的,日后我再替她盘算一门婚事也就罢了,不过她年纪小些,如今还不着急。
她对黛玉道:三妹妹的婚事说不得还得麻烦你。
黛玉笑道: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三妹妹与我也有交情,正是应该的呢。
二人这便说定了,王熙凤笑道:还未恭贺妹妹新婚,瞧妹妹容光焕发,想来一切都好?
黛玉红着脸点头:都好,德妃娘娘慈爱,妯娌也都好相处。
至于夫君待她如何,方才王熙凤已经瞧见了,不由笑道:这便好,还是妹妹好福气!
又不由说起贾家两桩糟心婚事来。
一个是薛蟠,薛蟠不久前也娶亲了,新娘子出身皇商夏家,名夏金桂,这夏金桂姿色不俗,也颇识几个字,取名金桂,是因为她家有几十顷地的桂花,被称为桂花夏家,京城城里城外的桂花局,俱是她家的,连宫里一应陈设盆景,亦是她家供奉,荣华富贵自不在话下。
更妙的是,夏金桂父亲早逝,她是独女,日后夏家家财都由外孙也就是夏金桂和薛蟠的儿子继承,谁娶了夏金桂便等于白得了一个偌大的夏家。
这般美事能落到薛家身上,还是凭着薛家不仅曾是数一数二的皇商,还是书香继世的大族名宦之家,祖上曾为紫薇舍人,与贾家等四王八公关系亲密,王夫人的亲兄长王子腾还是朝廷一品大员,家世比夏家略高一些的缘故。
婚事定下,薛家自是极高兴的,只想着这媳妇嫁妆丰厚,因着饱读诗书,想来性情也是好的,谁想婚后才知全不是这样,这夏金桂因是独女,被寡母娇养惯了,竟是养成了跋扈性子,爱自己尊若菩萨,窥他人秽如粪土,对丫鬟小厮动辄打骂,便是薛姨妈和宝钗也少不得受她言语排喧,薛蟠素日霸王似的人,也被管教得服服帖帖,端是厉害。
只是薛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整日吵吵闹闹,竟没有一日安宁的时候。
黛玉听得惊讶,断没想到薛家会成了今日,惊讶过后又笑道:这样也未必不好,若能管着薛家大哥少惹几桩事倒是好的。
哪啊?!王熙凤嗐了一声,她若只是厉害跋扈些也罢了,说不得真是好事,偏她心眼子小,又端是狠毒,嫁过来还没几日呢,就看香菱不顺眼,一边提了身边的丫鬟做通房,连消带打地指教香菱,如今连香菱这个名字也不叫叫了,给改成了秋菱,素日折磨欺辱之处更是不知多少。
黛玉蹙眉:怎的倒牵扯到香菱了?她最是谨守本分,素日只爱读诗写词,哪里就碍着她的事了?
王熙凤说:正是呢!那薛大奶奶未必不知道,可还是不肯放过香菱,这样一个人,只怕迟早都要成了祸害。
黛玉叹气,她虽和香菱接触不多,倒是颇有好感,这是一个苦命之人,又难得能守住本心,看着她受苦总是不忍,故而道:嫂子若有心力不妨看顾着些,若是若香菱实在活不下去,不若把她要过来,留在嫂子身边也可,我安排到林家也可,保住她一条命就是了。
这事好办,王熙凤一口就应下了。
说了这个,还有一桩婚事。
王熙凤说:宝玉和宝钗定亲了。
黛玉哦了一声,并没太大反应。她还在贾家住着时便时常耳闻金玉良缘,王夫人和薛姨妈时常撮合宝玉与宝钗相处,下人也常常念叨着宝钗做宝二奶奶之类。
那时候她就知道两家有意结亲,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定下来,如今不过尘埃落定罢了。
黛玉不甚感兴趣,王熙凤却颇有分享的兴致:你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一桩公案呢。
这公案原和王夫人相关。
一直以来家里人都觉薛家和贾家有结亲意向,却没想到王夫人面上瞧着和和气气,竟是没瞧上宝钗的。她私下打听了好几位高门大户家的姑娘,竟没告知贾政和贾母,自己请了媒婆上门提亲!
王夫人旁的不说,挑儿媳的眼光倒是又高又好,可惜宝玉在她眼里千好万好,却万万入不了人家的眼,自是没人肯答应这桩婚事,能好声好气拒绝都是好的,更有那脾气暴躁的,觉得说的这桩婚事辱了自家姑娘,把媒人赶出去都是有的。
媒人本就是拿了王夫人大笔银子才帮她办事,心里也瞧不上王夫人眼大心空的作派,如今又受了委屈,哪有不说嘴的,一来二去贾政和贾母不免听到了风声。
这可不得了了,贾母倒还罢了,贾政却是大发雷霆,很是和王夫人吵了一架:从来没见二老爷发过那么大的火,我只听人说都觉得心惊了,其实太太虽过了些,但婚事本就是你情我愿,咱们正正经经遣媒人上门,他们不乐意拒了便是,还能对咱们如何不成?便是叫人说几句难听的,咱们府上虱子多了,还愁这么一星半点么?很不必这般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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