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氏点了点头,又举了名单一目十行的翻阅着,随即将名册一合,交到了一旁的银红手中,正欲让她照着规矩给安置了,不想,正好在此时,屋外忽而传来一声恭敬又清脆的声音,道:“二爷吉祥,二爷您怎么来了?”
这话从厚厚的帘子外传了进来。
屋内惧是一静。
不久,只闻得一个男子的声音懒洋洋的紧随而来道:“自然是来瞧香凝妹妹的。”
那道声音慵慵懒懒,吊儿郎当的,仿佛颇不着调,远远听着,朦朦胧胧,隐隐约约,又透着一股子尊贵风流的味道。
“二爷可不许笑说,不许编排奴婢。”
女子的声音透着极力压制的娇嗔。
“太太呢?可是歇下了,爷来给她老人家问安来了?”
那人话虽冲着丫鬟说着,声音明显抬起了些许,直接冲着正屋说着。
“太太正在里头召见下人了。”
香凝边回着,边很快将帘子一侧掀开。
紧接着一柄合拢的折扇抵在了厚重的棉帘上,将帘子另外一侧微微一掀开,一道尊贵的身影随之伏身踏了进来。
瞬间,只觉得一股浓重的暗影混合着微微光影打了进来。
宝儿只觉得眼前嗖地一黑。
宛若一座大山矗立身后,直接压迫而来似的。
所有下人跪在地上不敢乱瞟。
“太太,儿子路过您的院子,见院子里忙碌不堪,便过来问问有什么帮的上忙的,顺道向您来讨盏茶吃。”
话说这伍家二少爷伍天覃将扇子一撑,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神色悠闲的踏了进来,进来后,见厅堂里密密麻麻跪满了人,伍二爷眉头微蹙,步子微缓,缓缓停了下来。
这群密密麻麻的下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一个个呆笨愚蠢,不知避让。
伍二爷素来喜洁,直接停在了原地。
“让你帮忙?你这混世魔王,不来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
俞氏见到儿子,心里一喜,眉眼都瞬间温柔了下来,面上却微微端着,作一副威严做派。
见他停在原地,知儿脾气,俞氏朝着下人堆里扫了一眼,一旁的银红眼尖,赶忙下来迎。
伍二爷便缓缓抬起步子往前迈了两步。
难民们各个酸臭脏乱,玉白色的华袍打了个旋又再次略带嫌弃的停了下来,这一停,却叫宝儿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他趴在地上忍痛抬眼,只见一只黑色麒麟靴好巧不巧,正一脚踩踏在了他受伤的手指上。
指骨瞬间要裂开了似的。
第9章
先是被火盆烫伤,烫出了水泡和翻卷的皮肉,上马车前,吉婶虽替他匆匆包扎了一下,然而刚刚又被人踹了一脚摔了一跤,蹭得皮肤溃烂,如今这一脚下来,宝儿五指险些要直接断裂了。
浑身颤栗。
小脸煞白。
额间瞬间滚出了豆大的汗珠。
宝儿死死咬着牙关,疼得他差点儿忍不住跳了起来。
然而心里却晓得,此处不是寻常之地,再也不是可供他胡闹放肆的草庙村了,而进来这人,身份不凡,听着依稀可辨是这座偌大的府邸的少主子。
这样想着,宝儿只死死咬着下唇,拼命忍着。
然而,剧烈的疼痛已然超出了他的忍受范围。
就在宝儿承受不住抬着另外一只手,要忍不住咬牙一把将踩在他手指上的那只大脚一把推开之际,这时,手指上一轻,那只脚自行抬走了。
宝儿一时弓着身子,抬手死死拽着那只受伤的手的手腕,疼得趴在原地轻轻抽搐,险些抑制不住的趴在原地打滚了起来。
然而始作俑者却似乎并未曾察觉,又许是察觉到了,却压根不以为然。
“太太要往府里添人也得挑些个像样些的,这一个个歪瓜裂枣的,都是些个什么玩意儿?我看这孙管事是老糊涂了,该回去颐养天年了。”
却说银红亲自过来给伍天覃开路。
这位伍二爷这才高抬着贵足,摇着扇子慢悠悠的踱了去。
他直径走到了俞氏跟前,坐在了软榻上俞氏另外一侧的主位上,胳膊往小几上一倚,身子朝小几上一歪,懒洋洋地斜倚着,姿势悠闲,浑身上下没个正形的。
他落座不久,宋妈妈立马眉开眼笑的亲自斟了杯茶来,正要给他奉上,俞氏见了亲自接了过来,亲自给他端了过去,并悉心将茶盖揭了开,面上却是瞪了他一眼,数落道:“没个正形,坐便好好坐着,满屋子人都瞅着呢?”
顿了顿,忽又嗅了嗅鼻子,微微皱眉道:“这又打哪儿沾了一身的酒气来,真是不像话,你父亲这些日子为了救灾安置难民,日日劳心劳力忙得不见人影,你倒好,这个时候还有功夫饮酒作乐,被你父亲晓得了,看怎么收拾你?”
说着,目光一抬,四下搜寻道:“常盛四喜两个奴才呢,怎么伺候主子的,若再将主子往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领,看我不折了你们两条狗腿子。”
俞氏状似指桑骂槐了一通后,视线一转,又再次重新落到了伍天覃脸上,语气缓了缓,只略有些苦口婆心道:“覃儿,你在京城闯下了那么大的祸事还不知反省,就是怕你再出格,才巴巴将你一并押来了元陵城,你父亲的气如今还没消透了,再在这时节惹出祸事来,你父亲怕是剐了你的心思都有,到时候可别怪我这个当娘的不护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