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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只手不再被麻木和无力困扰,哪怕用力握住东西也不会抖。只要在接下去继续练习,几乎可以预见得到,要不了太久能完全恢复原本的力量和灵巧。
    为了管住自己的左手不要忍不住帮忙,他索性把左手直接交给了影子先生,让影子先生帮忙握牢。
    影子先生坐在床的右边,手臂拢过他身后,握着他的左手,他们就比之前都离得更近。
    明炽是知道自己的情况的。
    他很少会和人离得太近,倒不是因为害怕别人会伤到自己,而是因为担心自己会不小心伤人导致这种问题出现的源头他也还记得。
    如果特地去回忆,倒是也能想起一些当初的情形。只不过当时的年纪太小、又过去得太久,所以变得没那么清晰了。
    况且他也并不打算刻意去回想,过往对他来说,似乎也并不是一件要彻底弄清楚的事。
    他只是忽然从这里想起了和护士长的对话。明炽把那一勺粥慢慢送进嘴里,仔细品尝咀嚼,咽下去后才开口:影子先生。
    揽在他身后的手臂轻轻动了动。他侧过头,看见明危亭立刻睁开眼睛。
    明炽把原本要说的话暂时放下,认真看他一阵,换了另一个没用过的勺子,舀了一个虾饺递过去:该去休息。
    不急。明危亭说,我刚才本来想睡。
    明危亭垂下视线,看着那个被稳稳当当送到自己面前的虾饺,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温声道谢:躺了一阵,没能睡着。
    明危亭把那个勺子接过来,吃了虾饺,又用筷子戳起一块椰汁糕,递到明炽的右手里。
    不等明炽问为什么,明危亭自己就先叹了口气,按上眉心:有些人。
    明炽察觉到他在学自己的习惯,耳朵又有点热:有些人?
    听说能被带回家,高兴得睡不着觉。明危亭承认,起来看了一个小时菜谱,补习怎么做面包。
    明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到禄叔笑着点头,想要再转过头去看影子先生,就被一只手在颈后轻按了下:专心吃饭。
    明炽的肩颈已经端正地托了半天脑袋,被温暖有力的手掌覆着揉了两圈,身体先于意识,舒服得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那只手正要抬起,察觉到他的反应就又落回去,继续用刚才的力道慢慢按揉着酸痛的地方。
    明炽攥着筷子,专心吃那块被戳在上面的椰汁糕:影子先生。
    明危亭帮他按了一会儿肩颈,接过禄叔取来的热帖,单手撕掉背胶给他贴好:怎么了?
    我在想。明炽想了一会儿,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是不是非常辛苦。
    身体的下意识反应很难控制。就连姨姨扳他这个毛病,都是一见到他就把他捞过来用力揉,揉了整整一个星期才让他适应的。
    明炽没有正面回答护士长的那个问题,但答案其实非常明确。
    有关对方的全部印象的确从他脑子里消失了。但除了大脑,他的身体每个地方好像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他的眼睛看到影子先生就不想再挪开,他的身体完全不抗拒影子先生的接触,他的手自己就跑过去给影子先生牵。
    他不过就是自己忍不住想了一会儿,这些习惯究竟是怎么来的,那个温度计居然就敢说他低烧。
    不辛苦。明危亭问,怎么会这么想?
    明炽有点担心:影子先生,我弄伤过你吗?
    他就不小心弄伤过姨姨。那个时候他才十岁,刚被姨姨带回家,觉得天都塌了,差一点就背起小包袱从此远走天涯。
    明危亭摇了摇头,想起自己是坐在他背后,就开口:从没有。
    明炽立刻松了口气:那看来我是长大了。
    明危亭靠在床头看着他,想起这些天来有关火苗年龄引发的激烈争论,眼里显出些笑意:这么急着长大?
    很急。明炽说,我要长成非常酷非常厉害的大人。
    明危亭想说他现在就已经非常酷、非常厉害,又觉得这样依然会给他设限。
    毫无疑问,明炽将来会比现在更酷更厉害这件事是确定会发生的,所以这个理想也应当始终被珍视和保留。
    明危亭依然握着他的左手,稍挪了下身体,这样就可以从侧面看着明炽。
    明炽自己舀着粥喝,右手又慢又稳,神色格外认真。
    每到这个时候,那双眼睛里又显出那种仿佛不论失败多少次、重新再尝试多少次,都绝对不会灰心和厌倦的专注。
    下午的天气也很好,阳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在明危亭身旁的这个人身上那些阳光说不定就和小麦是同一种颜色。
    明炽坐在他身边,垂着眼睫专心练习右手。那些睫毛的尖端像是被暖洋洋的阳光哄成了金色,这些天来都始终苍白的额头和眉宇,也因为眼下不必受疼痛困扰,露出一点健康的暖意。
    明危亭昨天还不喜欢晴天。
    他坐在手术室的门口,那些太阳光刺眼,把视野弄得只有白亮。
    他原本对天气没有任何感觉,晴雨只不过是自然现象。因为眼前这个人的缘故开始喜欢雨天,他第一次觉得晴天叫人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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