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车，密闭的空间里。
    许东芝不厌其烦的重复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我没有生气，只是心情难过。”
    “是因为我的缘故？”
    婷婷沉吟了片刻，“是，也不是。不过的确跟你有关。”
    不待婷婷仔细说明，许东芝的大脑自动飞快运转，敏锐的抓到了头绪，蹙眉问：“你是在聚会上听到不好的话了吗？还是有人因为我欺负你？”
    第一次婷婷不喜欢许东芝这么聪明，她那些自卑、虚荣和畏怯那些灰暗的想法，她不愿意暴露在他的面前。
    不过既然要好好谈一谈，她也不再遮掩，“是，在聚会的洗手间里，我听到你的朋友议论，她们说我配不上你。学历配不上，外形配不上，职业收入配不上，统统配不上。”
    “你不该在乎别人的看法，你该要在意的是我的想法。”许东芝的语调淡淡，“另外你在洗手间遇到的人一定不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人品不会这么低劣，在背后诋毁我的女朋友。两个路人而已，更没必要放在心上。”
    这就是许东芝，自有一套逻辑思维价值体系，别人的看法对他来说就是浮云，连挥手撇去的动作都懒得做。
    她虽然不是个活在别人眼光的人，却也做不到完全无视。
    最可怕的是，“我心底也是这样认为。否则我就不会这么难过。”宋婷婷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闪烁。“我也很想做一个配得上你的人。可是我就是一个资质平凡的普通人，从我出生就是这样，没有靓丽的外表，没有抢眼的学历，没有家庭背景，我的一生也就是这样了。”
    许东芝一直锁眉听着，久久听不到后续，追问道：“然后呢？”
    婷婷心烦意乱，摇头说：“我不知道，我想静一静，好好考虑。”
    许东芝一顿，“考虑什么？”
    婷婷偏过脸，眼睛看向窗外。
    不知谁家在墙边种了棵石榴树，茂盛得枝丫都快伸进窗内，绿暗枝枝叶叶，红滋密密重重，妖艳万分。
    许东芝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了窗外，见她盯着那棵石榴树，眉头皱了皱。
    “考虑跟我分手？”
    婷婷骤然看向他，眼神迷离，仿佛没听懂他的话。
    她就这样静静的望着他。良久，她闭上眼睛，又睁开，慢慢的说：“是。”
    也许分手她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这念头一出，车内的温度好像低了好几度，身体隐隐发寒，她抱紧自己的身体。
    许东芝伸出修长的手臂，将车内空调温度一度一度的往上调高，声音不辨喜怒，“我们不是第一天认识，你清楚我的情况，我一直如此。”转头对上她的目光，“如果你觉得我们不合适，为什么当初你要答应？”
    许东芝的双目漆黑，眸光清冷，婷婷的眼神不由瑟缩了一下，想了想说：“因为一时冲动。”或者说是一时起了贪念。
    “一时冲动？“许东芝重复了一遍，面色愈寒，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平定情绪。“宋婷婷，我现在跟你讲明白，我不会在感情上浪费时间，我是以结婚为前提认真的跟你提出交往。”身体朝她前倾，“如果你仅仅把我当做一个恋爱对象，谈一阵子就分手，就趁现在结束。”
    分手？
    婷婷的一颗心直直的往下坠，脸色刷的一白。她紧紧扼住颤抖的双手，眼中有了泪，强忍着不让泪水掉出眼眶，昂起下巴，说：“那就分手吧。”
    许东芝的眼睑几乎不可察的轻颤了一下，他沉着声，缓缓的问：“你说什么？”
    “我说……”婷婷直视着许东芝逼人的目光，吸了一口气，说：“我们要不分手吧。”她竭力平静的说出来，却嘴唇和面部肌肉轻颤。说完，鼻头一酸，泪水再也憋不住了，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你是认真的吗？”他用加重语气，又问了一句，“真的要跟我分手吗？”
    婷婷死命的咬着嘴唇，眼泪空落落往下淌。
    同样的话她不愿重复第三遍。
    许东芝蓦地收紧十指，又缓缓松开，笑着，对她点头，“好，如你所愿。”解开安全带，拿了一包烟，转身下车。
    泪眼朦胧中，婷婷看着许东芝渐行渐远的背影，她的心痛如刀绞。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明明上车前还想给他们一次机会的，为什么她要说分手。
    也许以后连他的背影都很难见到了。
    一种灭世的恐慌笼罩住了婷婷。
    忽然什么都顾不得了，什么也不愿去想，她冲下车，追上去，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他，“东东哥，我不想和你分手。”她闭着眼睛，大声哭泣。
    许东芝点燃了一支烟，没吸几口，被突如其来的拥抱一冲撞，滚烫的烟灰掉落在手指上，红了一块。
    他却任由她抱着，时间一点点的流淌。
    他掐灭香烟，偏过头，嗓音微干，“你考虑清楚了？不分手了？”
    婷婷拼命摇头，“不分手了，不分手。”
    “如果下次……”
    “没有下次！”婷婷打断的他的话，急急的保证，“不管别人怎么议论，我都会处理好自己的情绪，我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
    他终于回过身，环抱住她的腰，微笑着说：“好，那就不分手。”
    婷婷呆了一秒，随之喜悦的光芒在她眼中点燃，她不住的点头。
    “不过，婷婷，我们可以吵架，但是你不要轻易说分手这两个字，好吗？”
    “我也不想。”婷婷将脸埋进他的怀里，莫名的委屈劲儿上来，忍不住又哭了起来，肩膀一抽一抽，声音含含糊糊：“你为什么要拉住我，我就是心里难过，想自己呆一会儿，明天情绪就好了，你偏偏、偏偏要逼我说出这种话。”
    婷婷哭得稀里哗啦，许东芝的心软成一片，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背脊，安抚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不，东东哥。”婷婷从他怀里抬头，眼眶红红的，鼻子翕动了一下，仰着头认真的说：“源头还是我错了，我没有处理好自己的情绪，迁怒了你。对不起。”
    许东芝微微笑着，温柔的拭干她脸上的泪水，“好，我们都接受对方的道歉。我们和好了。”
    婷婷幸福的重新投入许东芝的怀抱。
    不料，没一会儿，许东芝在她耳边说：“婷婷，我们回车里去。”
    婷婷一脸莫名其妙抬头，“啊？”
    许东芝含笑，缓缓的说：“大家都在盯着我们看。”
    轰隆隆-
    从天而降一道天雷。
    婷婷脸上的笑容四分五裂。
    她机械而缓慢的转动脖子，只一眼恨不得人间蒸发。
    遛狗的老人，散步的夫妻，奔跑玩耍的孩子……只要是在这道儿上走过的人，纷纷扭头看向他们。
    更可怕的是，隔着几米的距离的巷子口，VVIP的位置，几个老头儿老太太挥动着蒲扇，几双老眼齐齐看向自己，从他们炯炯有神的眼睛，谈笑风生的场面，可以看出他们无与伦比的快乐。
    真是风水轮流转。
    记得大学时期，晚上女生宿舍关门前，经常有情侣们在门口难舍难分，单身狗的自己总是兴奋跟贝贝头靠头窃窃私语，白眼无语这些黏黏糊糊的臭情侣。
    那时，她是吃别人的瓜，现在自己成了被吃的瓜。
    “你怎么早不提醒我！”婷婷轻捶了一下许东芝。
    许东芝好脾气的笑着，没有反驳。
    不敢看周遭居民的眼光，婷婷全程捂脸，拉着他匆匆逃回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