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了这一点,顾逍亭松开攥着门把手的手,径直走了进去。
病床边守着的俞怀信正要起身,看见来人又坐回去了:“是顾小姐和晏小姐。”
俞怀烟起身,表情惊讶道:“顾小姐,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你可以给我打电话的,我能听见,没必要大老远跑来医院这一趟。”
顾逍亭的目光却越过她,看向了她身后、躺在病床上的中年女人。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黑裤,身形虽是瘦削的,却绝不是因为劳累和心理压力,而是一种健康的瘦,该有的肉一块也没有少,瘦得非常有精气神,露出来的手腕和脚踝也不再是细细的、伶仃的一小截,反而皮肤白皙,一看就是没怎么吃过苦的。
中年女人抬头。
她那张脸生得很好,眼角是岁月带来的、淡淡的鱼尾纹,目光清透而明亮,挥散了阴霾的天空一般,干净极了。
看见顾逍亭,她下意识想开口,唇瓣嗫嚅几下,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孙女士。”顾逍亭主动叫到。
床上的女人,正是孙海雁。
她和顾逍亭上一次见她时完全不一样。
顾逍亭上次见她实在是三天前,她一回国就来见了去你还要。
那时候,她穿着昂贵的长裙和针织披肩,全然是一副养尊处优的表现。犹如枯木逢春一般,浑身是干枯的树木,眼睛却开出了一朵小小的、娇嫩的鲜花,里头满载希望和对未来的期盼。
而现在,她却自己成就了自己的春天,周身充斥着欣欣向荣的气息。
只不过是三天没见,一个人的身上能有这么多改变吗?
俞怀烟惊讶道:“顾小姐,你认识我母亲?”
这句话问的非常有意思。
她一个孤儿,哪里来的母亲?孙海雁明明是顾逍亭的母亲,什么时候又变成了她的母亲?
听她这话的意思是,顾逍亭不应该认识孙海雁?
顾逍亭手里还抱着鲜花,是她出门时买的,一束白色的玫瑰,花瓣上犹且带着露水,清香扑鼻。
她将这束玫瑰放在了桌上。
“好问题,我也想这么问。”
不俞怀烟听懂这句话,她便又道:“之前你曾跟我提过,你有一个很好的母亲,她的床头贴着病例,上面写着孙女士的名字。”
“是吗?”俞怀烟高兴道:“你观察得真好,如果是我,我不一定能发现这些。”
她说着,看了眼时间,急急忙忙起身道:“不好意思啊,你们两位现在这儿坐着吧,我去给病人换药。”
顾逍亭直起身:“去吧。”
她注意到,孙海雁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若有似无的观察着什么。
房间里只剩俞怀信了。
顾逍亭在空出的椅子上坐下,理了理长裙裙摆,翘起一条腿,脊背挺得笔直,手搭在膝盖上,目光直视俞怀信:“俞先生好久不见,冒昧问一句,孙女士是因为什么才来住院的?医院可不是个好地方,人还是少来些医院比较好。”
俞怀信彬彬有礼道:“不小心被车挂了一下,脚受伤了。”
孙海雁道:“不是什么大事,你们非要送我来医院,大惊小怪。”
俞怀信不赞同道:“妈,你的事怎么能说是小事?”
孙海雁忍不住笑了下,目光却若有似无的看向顾逍亭:“怀信,妈有点饿了,你出去买点东西回来吧?顺便也给这两位小姑娘带一点回来。”
俞怀信应下她的话,也起身出去了。
没了旁人,孙海雁的目光才终于肯光明正大的落在顾逍亭身上,试探着唤道:“亭亭。”
顾逍亭看在她:“我需要你向我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他们为什么这么说?”
孙海雁像是确定了什么,刚才鼓起来的气一下就泄了:“是你,真的是你。”
顾逍亭轻轻挑眉:“嗯?怎么这么说。”
孙海雁纠结着,眉毛拧在了一起。
过了好半晌,她方才抬头:“我接下来说的事,在你看来可能有些荒谬,也可能怀疑我是在做梦,但,我希望你记着,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我活了两辈子,准确一点来说,我重生了,时间就在昨天晚上。”
孙海雁抿了抿唇,缓缓诉说着。
她的记忆回到了昨天晚上,不,与其来说是这样,不如说,是她记忆中的二十四年前的昨天晚上。
那天下着雨。
她给顾逍亭发完消息,确认了对方明天早上回来看她后,便放下手机享用晚餐。
她清晰记得那天晚上她吃的是什么,海鲜粥、玉米排骨汤和两道小炒。
孙海雁吃完饭后习惯出去散步,那天晚上自然也不例外。
吃过饭后,她在医院楼下的小花园里散步,走着,她忽然走神了一下,沿着花园中的人工热流走出了医院,在马路上慢慢走着。
孙海雁很喜欢雨天。
她从小就喜欢漫步在雨里,踩着那些小水坑,就算会把鞋子弄脏,她也会一遍遍、不厌其烦的踏进去。
关于那天晚上,她最后的记忆是刺目的灯光。
似乎有一辆车朝着她开了过来,远光灯教她的双眼什么也看不见,她只能在视野中看见一片刺目的白光。
旋即,她眨了眨眼。
孙海雁感觉自己的身子被撞飞了出去,她甚至在空中翻滚了好几圈,旋即才滚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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