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如此?”
戚少商问得很平静。
但时年听得出来,在这平静之下是足以掀起巨浪的波澜。
“七弟和九弟又在何处?”
他还是问出了他的兄弟的去处。
因为意外擒获了前来围剿连云寨的鲜于仇和冷呼儿,本应该是这连云寨中的大喜事,可今日这惊变却让喜事变成了让人觉得心口压了块巨石的悲事。
戚少商看得见,管仲一趁着此时的对峙间,从衣服里扒出来的护心镜上,被顾惜朝的一刀击出的凹痕。
这一刀分明就是冲着杀人去的,毫无一点留手的意思。
他无法想象,倘若老五不曾遇到他们,也不曾遇到那个古怪的少女,而是径直返回了连云寨,这一刀是否就不只是打在护心镜上了,而是直接夺走了他的性命。
而他也还记得,刚吸纳顾惜朝进入连云寨时候的情况,这位心高气傲的年轻人说的是“我要做就要做大寨主”,这才额外有了大当家这个位置,与大寨主一道主持连云寨中的事务。
现在却……
七寨主孟有威和九寨主游大龙已经出现在了顾惜朝的身后,他们显然是已经选择了投靠在顾惜朝的这一方,而不是如管仲一一般要被灭口。
好!好得很!
他心中一腔愤懑,却不知道从何处纾解。但他身为这一方的领头,却不能在顾惜朝的步步紧逼下先乱了阵脚。
“回答我的问题!”
顾惜朝冷淡地回道:“就是你所看到的这样,大家都觉得跟着戚大寨主没什么前途,当然要给自己谋求一条出路。”
“何为前途?”
顾惜朝没回答,替他抢着答话的是七寨主孟有威,“这还用说吗?自然是相爷这里的前途,顾大当家乃是相爷的义子,我等弃暗投明的前途如何比不得在这苦寒之地吃沙子,还得日夜担忧官兵的围剿。”
他手中的金枪在今日这烈日日头上闪动着金光,枪尖指向的正是戚少商,“偌大一个山寨,你不让我们去打周围的秋风,吃些红赃、保银便也罢了,还要我们终年累月对着这些废物庇护有加,从官兵那里抢来的多余米粮还得趁夜分给他们。我们练就一身武功难道便是为了让自己过苦日子的吗?”
“你以为你是谁?是那京城里第一大帮会金风细雨楼的苏楼主的接班人不成?人家是不做黑/道上的买卖,可这些年也有那些个成体统的营生,护镖走镖之类的支撑起来楼里的运作,就算如此,还不是要外有被蔡相扶持起来的、由当年被他逐出京城的雷损霸占的青天寨为敌,内有那有桥集团让他不痛快。”
“明知是不讨好的事情,你自己做便也罢了,为何非要拉兄弟们下水!”
时年闻言的震动不比戚少商小。
这一番话中竟然无意间透露出了此刻京城里的情况。
金风细雨楼尚存,也已然成为了京城里的第一大帮会,想来当年那与六分半堂和迷天七圣盟三足鼎立的局势,到底还是因为六分半堂雷损谋逆,迷天七圣盟关七出事而占据了上风。
可当年未死的雷损与狄飞惊竟在蜀中唐门的协助以及蔡京的支持下,夺取了易水之南、拒马沟青天寨这个地方,此地光是牧马行当的红利便已经足以支撑起一方产业,时年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何种变故,但可以确定的是,纵然此刻雷损与狄飞惊不在京城,也丝毫不能小觑。
而有桥集团……在她离开的那年,确实还不曾听闻过。
好在苏梦枕还活着,想来也不至于病体恶化到什么不可救药的地步。
就是不知道她这黄楼楼主的令牌还好不好使,不过总归有了个狐假虎威的身份由头。
“你说的这是个什么混话!”勾青峰几乎气得跳起来,他那红袍绿发的造型本来就看着醒目,更别说还是这怒发冲冠的时候,“咱们当年创下连云寨的时候,便为的是一个义气。”
“如今的朝廷不抗外敌,只压内愤,我们这些个平头百姓只能自己组织起来去抗击金兵辽兵,这两年宋金联盟的呼声日高,有联金抗辽夺回燕云十六州的势态,可朝廷还是没动作。既然如此只能咱们自己上。
可你瞧瞧那些个净会吃俸禄的大爷们,竟然将咱们直接打成了乱党,你且告诉我,你如今投效奸相傅宗书,要傍着他这个靠山来敉平什么乱党,到底是哪一顿让你没吃饱了,竟让你如条狗一般去跟人摇尾乞怜!”
勾青峰看着是个莽汉,骂出来的一番话倒也颇有条理。
孟有威的脸色一白,只能梗着脖子喝道:“那又如何!我是个俗人,我做不来你们这等看不到希望的事情。”
俗人,高人……
戚少商惨然一笑,他只是没想到自己竟有此等脸面,要让朝廷先派出个傅宗书的干儿子混进连云寨里,将他的人杀的杀,策反的策反,这才荡平连云寨。
但,他又凭什么认输!
孟有威的回答乍看起来是在他的心中造成了极大的打击,却也未尝不是分散了此时众人的注意力。
戚少商垂眸之间,面色上露出了几分沉痛之时,他手中剑已出鞘,目标直指顾惜朝。
劳穴光和阮明正这本是连云寨中一文一武支撑的二人,与戚少商之间并不需要多言,已配合着他的行动而出。
劳穴光号称“虎啸鹰飞灵蛇剑”,重头戏自然在那个“虎啸鹰飞”而不在灵蛇剑,他光论内力纵然不及戚少商一些,却也能与青天寨上一任寨主伍刚相提并论,更不用说是对面的孟有威和游大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