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盈听了一下子赤红了脸,想起小时候那一件件染了蜜糖的衣裳,穿在身上多难受,偏偏她还忍的住。
迟盈道:我记得你那时候也可喜欢吃了。
萧芳毓扬唇笑了起来:那时候什么都喜欢吃,最喜欢吃甜食,也不知如何,长大了却不喜欢吃甜食了。
迟盈伸手慢吞吞接了过来,又接过萧芳毓递给她的一柄别致小巧的玉贝做的汤匙,她瞧着汤匙看了半晌,只觉得眼熟。
才怔怔地想起,在永宁殿她也有个一般模样的。
迟盈动口咬下一块桂花蜜藕,眉眼垂着,将那一丝丝甜味反复在嘴里转来转去。
那你倒是与我不同,我一直都喜好吃甜的。越甜越好。
她忍不住的想,这会儿她倒是没什么值得思念的了。
唯独念起她的丫鬟乳母和养的猫儿。
只盼着她们能早日忘了自己。
她们是随国公府的丫鬟嬷嬷,还未入东宫的籍,日后若是能叫随国公府再要回去,或者是离了东宫,也是也机会的。
迟盈想着想着,便想起那两只猫儿。
先前往寺庙中去时她便不能带着,唯恐被圣上知晓了她来给皇后抄经,竟还带着猫儿过去。
猫儿可是吃荤腥的,她养的那两只猫儿在东宫时宫人们可是日日银鱼白虾肉羹的喂着。
去了寺中,自己不吃荤腥倒是无所谓,却不能叫尺玉与寸雪也跟着受苦的。
如今想想,也庆幸自己没带,否则哪里还有它们活命在?
萧芳毓这段时日未曾往朝中去,日日都在这处别院陪着她钓鱼,养花。
还时常对弈几局,一场棋局就能从白日到夜晚。
迟盈有些纳闷,你真的不用回朝中么?这段时日都陪我,是否会惹上麻烦?
萧芳毓温声道,我自幼便是这般,十几年来都是这般作息。谁不知是陛下亲口吩咐免了我的官职的,更何况......
萧芳毓顿了顿,圣上旧疾忽发,原本该是一剂药方的事,却不想这次旧疾来势汹汹,如此多时日竟也不见好转。如今都罢朝了,我便是想上又能去哪儿上去?
便是如今这般,临到此时还见天想着法子要废了太子。
且旁人父君恐怕是雷声大雨点小,偏偏这位当朝天子与众不同,他是来真的。
至于其他,萧芳毓倒是不知了,他本就是一个游走于朝廷之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人。
太子......
这回只怕也是凶险万分。
虽是他兄长,但二人本就没什么感情,更遑论太子恐怕是巴不得他死。
萧芳毓也只是思绪划过便再也不管了,生死也与他无关。
迟盈如今与世隔绝,自然皆是不知的。
可她却知,陛下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可没听说过罢朝的......她其实是想问问太子的,可话到嘴边了,最终被她吞咽了下去。
有些事情,从最初就是错误的,一切都像是个梦,梦醒了也该散了。
她二人本就是强扭在一起都瓜,那便也该早早结束,各自走自己的路去。
陛下这病早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两年他时常犯病,只不过以往他犯病都还撑着,从不耽误政事,哪回也不像这回这般。上回宫宴,他便是犯了病......每每他一犯病便神志不清,更是要见血的,不杀人是好不了。
迟盈问起他来:为何圣上这病我以往从没听说过?
以往不会如此严重的,他更是不往外出宣扬。不过如今你也能安心了,朝中一片乱麻,诸多亲王重臣身后势力都不安分,便是连远在边关的几位将军近来听闻都有异动传来,哪件都是要紧的大事,陛下再顾不得你这边。
萧芳毓猜测,无非是那场火叫他的那位父皇大动肝火。
许是忆起了当年,毕竟当年他阿娘可是宁愿一把火将自己烧了个干净,也不愿随着他回宫。
又经一场一如当年都火,这世间再没什么明瑶的遗物。
若是母亲泉下有知,也必然不会怪罪自己的,她当年便是抱着连尸骨也不叫皇帝得去的想法。
经这么一遭,迟盈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去,纵然她沦落到如今躲躲藏藏的地步,可已经没了最初的惶恐。
且她还得了祖母的消息,知晓祖母安稳,她便也是安心的。
只盼着,日后能远离里这处京城,重新回到父母身边去。
日后,等圣上去了,太子......
迟盈呼吸稍顿了顿,旋即平稳起来。
太子亦或者其他人登位,皆是与她无关。
守一,那你呢?你日后要如何?
迟盈双手捧着瓷碗,惘然的看着他。
她有一双纤细洁白的手,指尖未曾染过蔻丹,透着粉白的干净整齐,展露的三寸皓腕如上等白瓷,洁白似氲着一层莹光。
萧芳毓眸光淡淡从她手上移开,有些无奈的与她道:我是离不开了。
他无法离开。
以前离不开,之后恐怕依旧如此。
这皇城是一座囚笼,早早将他囚禁在了里面,他许是一辈子都该被困在这里了......
萧芳毓看着眼前人柔美的面容,一双能透出他来的清澈眸子,他生出些向往来:如果日后我能全身而退,我必当去寻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