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冷月乍然闻声抬头。
他的唇薄而红,抿上的那一刻,似同时也合上了一丝对一切浅薄欲念的克制。
周临渊凝视着虞冷月。
她皮肤白皙,不着脂粉,唇色天然彤艳,本天然去雕饰。
徐徐抬眸间,鼻尖却有一颗怜人的小痣陡然跃出玉肌面。
如一张闺阁女子所用的精致花笺,恰到好处落下一点浅褐彩墨,又觉媚色宛然。
虞冷月吟吟一笑:有。郎君稍等。
她放下工笔,在柜里取出提前包裹好的,一份瓦罐装的脆青珠。
只是指甲未干,凤仙花汁水犹然,纤纤细指挥舞间,如绦缓飘,有花红色的旖旎残影。
虞冷月双手奉去瓦罐。
周临渊伸手去接。
虞冷月托着瓦罐,放到他掌心。
无可避免的,尾指盖贴着他的肌肤,轻轻擦过他的掌心,无意间留下一点浅红汁痕。
她嫣然一笑,似未觉此等失礼之举。
周临渊不动声色接过小小瓦罐,托在掌心里。
心尖上却因掌心异样的触感,也生出浅淡的痒意。
虞冷月笑着嘱咐道:脆青珠需日食完,不可隔夜。因难制得,小店五日一制,其他时候都收招不卖。郎君若下次想买,请赶好时候。
周临渊未置一词,留下银钱,带着瓦罐走了。
虞冷月瞧着他修长的背影,翘着小手指托腮,低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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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临渊买了脆青珠给陈嬷嬷食用。
陈嬷嬷赞不绝口:入口清甜,似有冰清感却不凉五脏六腑又尝了一口说:原是黄瓜,难怪你说对我的病症有好处。这一颗颗小珠儿,恁的圆,难为店主怎么挖出来的。好吃又好看。这叫个什么名儿?
周临渊复述一遍:脆青珠。
陈嬷嬷笑着赞许:名字也好听。
周临渊微握着掌心,问道:嬷嬷下次还想吃了?
陈嬷嬷一面儿吃,一面儿含笑点头:这东西比糕点还清爽,不腻味。不过三爷你公务繁忙的话,就不要老是为我这一点小事奔波了,我打发买办或者小厮去买,一样的。
周临渊淡淡一笑:不妨事,都是顺路带的。
陈嬷嬷岂不知道自己奶大孩子的一片苦心,他只是怕下人偷奸耍滑,或者命令一层层吩咐下去,到了下人那儿不知是个什么模样,到时候出了差错害她发病。
嬷嬷,您慢吃,我去一趟内书房。
好好,你去吧。
周临渊离开自己院子,往内书房去,在一颗石榴树底下,看到了一个丫鬟在抹指甲,用的汁水颜色,与三必茶铺女掌柜所用别无二致。
他走过去,颀长的身影遮住了小丫鬟面前的光。
小丫鬟骤然抬头,见了周临渊,惊惶紧张,红着脸颊站起来福身:三爷。
周临渊望着她的手指甲问:你涂的是什么?
小丫鬟头更低了,想藏起自己粗糙的手,又想被他多看一眼,羞怯地说:凤仙花汁,染指甲的。
周临渊淡声问:沾了这个,怎么洗掉?
丫鬟答:这个不好洗掉,但是自己会掉的,只是要些日子
周临渊再问了一遍:怎么洗掉?语气较之前面,隐隐多了两分冷漠的威压。
丫鬟立刻肃然道:酒,用酒可以洗掉一些。
晚上,周临渊回到自己的院子,坐在案前,发现掌心上的红痕犹在。
他想起丫鬟说的话,吩咐小厮:拿一碗酒进来。
小厮茫然:三爷要喝什么酒?可要厨房准备夜宵的菜?
周临渊摊开掌心,薄唇轻启:随便一碗酒。只要酒。
小厮拿了酒进来。
周临渊在酒里沾湿棉布,不轻不重擦去掌心的痕迹。
可那道痕迹,就像丫鬟说的,不能全然擦干净。
手边另有一支玉骨狼毫笔。
纱罩灯下,玉骨嫩白纤细,颇似一根细长的美人指。
但那双手,分明比玉骨还要更柔些。
周临渊叫人撤了那碗酒与棉布,任由掌心最后那点痕迹,自生自灭地留着。
五日后。
周临渊掌心凤仙花汁留下的痕迹已经全然没有了。
陈嬷嬷知他在院里,特地过来说:三爷,马上就要端午了。我知你不喜在家里过节日,正好老婆子我也想出去走走了,三爷陪我出去上上香,踏踏青可好?
好。
周临渊点头答应。
陈嬷嬷笑道:好些日子没吃脆青珠了,那点心若是于我身体无碍,三爷得空打发人去再给我买一份儿回来。
周临渊望过去,淡淡开口:嬷嬷,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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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临近端午,城内外都将要热闹起来。
五城兵马司的人自然多了更多巡街的任务,一时半刻没工夫来三必茶铺骚扰。
雪书几日不见那帮穿官服的流氓,心情甚好,桌子都擦得比往日更有劲儿。
虞冷月在柜台前扒拉算盘,忽将算盘砸在桌面上,气鼓鼓说: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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