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然盯着她手里的书,眉头蹙起,板着脸看上去像是生气了。
岑蔚赶紧把书还给他,解释说:“我没有乱翻,就是不小心看见了,对不起。”
周然一言不发地接过,把它塞进课桌肚里,找出默写本拿给岑蔚。
岑蔚抱着本子,却没走,犹豫了一下,开口请求说:“那个,你能把书借我看看吗?我放学就还你。”
“不能。”周然想都没多想地就拒绝。
岑蔚还想再争取一下,放轻声音道:“这本我就差最后一点点没看,我真的很想知道结局,我保证很小心,不会被老师发现的,行不行?我一下课就还给你。”
桌肚下,周然的喉结滚了滚,死死攥着外套下摆,心脏在胸膛里扑通扑通跳。
他目视前方,深吸一口气说:“凶手是假死的老法官,最后他开枪自杀了。”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岑蔚,眨了眨眼睛:“你现在知道结局了。”
短短半分钟里,岑蔚的表情变了又变,从懵怔到惊讶到不可思议,最后化为冉冉升腾的怒火。
女孩眉心紧蹙,呼吸频率急促,双手攥着拳头,胸膛剧烈起伏。
她脾气好,不代表她没脾气。
她很少发火,不代表被人踩了底线还能保持冷静。
在愤怒驱使下,岑蔚做了从小到大最出格的一件事。
“你是不是有病啊?”她气得声音发抖,像是带着哭腔,随手抄起桌上的课本朝周然砸去。
就在下一秒,原本闹哄哄的教室突然安静如鸡。
这种现象一般有两种情况,一,老师没来,同学们自己吓自己;二,老师突然出现在教室后门。
好死不死,这次是最糟糕的第三种,——来的还偏偏是教导主任。
“你们两个,来我办公室一趟。”中年男人背着手走出教室。
底下立刻响起窃窃私语声,同学们好奇地张望。
岑蔚僵在原地,双颊涨得通红。
咯吱一声,周然从座位上起身。
“别供出书的事,我明天给你带别的看。”他小声央求。
岑蔚撩眼睨他,刚熄灭的火气又卷土重来,她气鼓鼓地撂下一句:“明天放假!”
学校抓课外书抓得严,只要不在中小学必读书目上的,一旦发现统统没收。
一路走到主任办公室,岑蔚咬着后槽牙,心里想的都是要完蛋一起完蛋。
但等主任发话要他们俩交待情况的时候,她又说不出口了。
“......周然他,”岑蔚双手绞在一起,低垂着视线,“他老是把腿伸到过道上,弄得我们不方便走路。”
主任捧着保温茶杯:“就为这点小事?你就对同学打打骂骂?”
岑蔚紧咬着下唇,轻声认错:“是我没有控制好情绪,我错了。”
主任把目光移向周然:“我知道那课桌对你是小了点,但你嫌挤也不能妨碍到其他同学是不是?”
周然用力点头。
“好了,你先回去吧。”
周然偏头看了岑蔚一眼,说:“老师,是我绊倒她好几次了,她才那么生气的,都是我的错。”
“知道知道,你出去吧。”主任挥挥手,“没你的事了,以后小心点。”
周然“哦”了一声。
他安然无恙地回到教室,却如坐针毡,平均五秒抬头看一次钟。
岑蔚回来的时候自习课已经过了大半,班主任没允许他们撒欢,还是让他们乖乖坐在教室里做作业。
她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脚步很快,周然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表情。
但是没过多久,他看到岑蔚旁边的女生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
那一刻周然愧疚又难受,身体里被塞了一台真空机,每一下呼吸都是煎熬。
他应该把书借给她的。
但书里夹着的信纸怎么办。
他应该说那是草稿纸,不动声色地拿回来再把书给她。
周然懊悔地捶了捶脑袋,刚刚怎么就没灵机一动呢,这会儿马后炮。
他是笨蛋他是白痴他是大傻b。
铃声一打响,同学们火速收拾书包离开教室。
周然故意慢吞吞地折试卷,眼睛一直在留意前排的女孩。
冬天昼短夜长,五点多天就黑了,一阵喧闹过后,校园又陷入寂静。
新年礼物变成了赔礼道歉,周然心情沉重,背起书包走到教室第四排,刚发出一个音节,岑蔚蹭一下地站起来,头也没抬地对他说:“别和我说话,看见你就来气。”
那是整个高一,岑蔚主动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后来文理分科,她去了艺术班,周然都没有怎么再在学校里见过她。
笨蛋的初恋就这样不了了之。
回忆结束的时候,电影即将演绎到剧情的高潮,但周然再无刚刚的兴致。
他摁下遥控器上的关闭键,哭笑不得地叹了一声气。
也难为她把这笔帐记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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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多,岑蔚回到公寓。
开门后,她没有立刻进屋,先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往里面瞧了瞧。
没有在客厅看到周然的人影,岑蔚试探着出声喊:“周然?”
“叫我干嘛?”
高大的男人突然从厨房蹿出来,岑蔚吓了一跳。
“电影好看吗?”她明知故问,迈过门槛带上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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