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前往西宁的火车软卧包厢上。
    叶一诺望着窗外不断闪过的景色，给自己点燃了一根烟，放在嘴里，并没有吸，而是任由烟雾向上冲入鼻孔，冲入眼睛。
    干涩又刺眼。
    五个小时前，凌晨四点，一行人带上了轻便的装备，从1号监狱里被国安局用专车送出，并且伪造了多个假身份，以旅游背包客的形式登上了这趟火车。
    软卧包厢里的空间很宽敞，只有两个床铺，戈薇主动选择和叶一诺一间。
    她穿着一身干净的短袖短裤，白皙的身材一览无余，看了叶一诺一眼，单手撑着下巴，说：“我记得你不抽烟——”便伸手去拿。
    叶一诺没有给她机会，将烟头捻灭，扔进了烟灰缸，说道：“咱们还要多久到？”
    戈薇理了理头发，翘起嘴角，笑道：“干嘛？不想跟我多待会儿？”
    叶一诺平静说道：“闷。”
    “哦。”戈薇轻哼了一声，又正色道，“我们不打算坐到西宁，火车上要是遇到麻烦，就什么都暴露了。”
    “中途下车？”叶一诺问道，“到哪个站台？”
    “不到站台。”戈薇摇了摇头，“我们，在火车开的时候，中途下车。”
    “跳车？”叶一诺愣了一下，“这……”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八点，火车会开到一片空旷的区域，那个地方的铁路轨道会开始抢修。”戈薇沉吟道，“抢修时间两分钟，我们到边路换乘，再进西宁，到时候会有国安局的人代替我们进包厢。”
    “蛇吻尸的手这么长了？需要用这种方法来脱身？”叶一诺不解道，“检修也是故意造成的借口吧？”
    “如你所想，的确是这样。”戈薇拿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说道，“对于我们来说，那些蛇吻尸的人，是藏在暗处的。理解我的意思吗？”
    “明白。”叶一诺微微点头，说道，“也就只能用这种办法了。”
    “有个词。”戈薇笑道，“叫金蝉脱壳。”
    话还没说完，她就坐到叶一诺身旁，“我给你表演一个？”
    “你信不信，等会儿我让昊子跟你一个包厢。”叶一诺瞟了她一眼，说道，“不是所有英雄都难过美人关的。”
    “你在夸我？”戈薇笑盈盈道，“受用了。”
    夜深。
    车厢里的温度逐渐开始变冷。
    八点整时，列车缓缓停了下来，包厢里传来了吵闹和质问声。
    同一时间，车厢广播响起，列车长告知诸位，前方轨道出现了故障，已经由火车上的工作人员下车进行紧急抢修，预计时间为两分钟。
    叶一诺等人听到这个广播后，走出了包厢，并一路从车头走到了车尾，期间经过硬座车厢时，叶一诺察觉到有几个人的目光很奇怪，直勾勾的看着他，让人心里多少有些不太舒服。
    这一幕显然也被跟在后头的林虎等人察觉。
    独孤建业凑到戴着黑色圆形墨镜的王庸灏耳边说了几句话，后者便脚步一顿，点了点头。
    接着，叶一诺就见到独孤建业带着林虎和赵明昊在这个车厢的过道里留了下来，等到他们那一截的火车车厢门被打开后，几个陌生的人就被拖了出来，跟他们一起下了火车。
    “怎么处理？”
    黑暗中，独孤建业用干涩的语气问道。
    “捆起来自生自灭吧。”
    王庸灏摆了摆手，朝着过道的围墙走了过去。
    独孤建业便将这几个陌生的家伙打晕了过去，并从身上的背包里掏出绳子将他们绑起来，扔在了轨道旁。
    翻过围墙后，叶一诺等人走到了一片空旷的公路上。
    这地方虽然距离西宁有着很长一段距离，但由于地势庞大的原因，基本上没有见到什么用来住人的建筑，倒是马路上停着两辆丰田霸道，两个裹着少数民族衣服的壮汉正靠在车头缓缓地抽着烟。
    王庸灏走了上去，五根手指头并拢手心向上指向对方，并微笑吐舌，双手合十，竖起了大拇指，微微弯腰，嘴里说了一句：“公咖木桑。”
    叶一诺知道这是西藏人独有的打招呼方式，和戈薇等人也学着做了这个动作。
    那两个西藏人摆出同样的姿势回应，并热情洋溢的邀请几人坐上了车。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都得坐这辆车去拉姆拉错。”戈薇似乎爱上了和叶一诺搭话，两人坐在后座，她开口道，“你听过这个地方吗？”
    叶一诺在脑子里思考了几秒，微微摇了摇头。
    他对西藏了解的不多，只知道那是个神秘的地方，每年都会有着一些自以为是的人想着从那里找到洗脱心灵的方式。
    戈薇脸上露出一抹少见的向往，她喃喃着解释道：“她是西藏最具传奇色彩的湖泊。地处偏远且面积狭小，了解她的人并不多，但在藏传佛教中，她有着很特殊的地位。藏文里的‘拉姆’意为仙女、女神，‘拉’意为湖面，‘拉姆拉错’联合起来的意思就是为藏族同胞寄托灵魂之所。在藏传佛教里有一个传统，叫转世灵童，每到某些日子，藏教的高僧都要到此湖举行复杂的宗教仪式，然后进行观湖，根据湖中所显现的影像来进行灵童的寻访工作。据说朝拜此湖的有缘之人还可以从湖水幻示的影像中看出灵童的前生和来世。”
    “挺神奇的。”
    叶一诺不是很相信。
    戈薇说：“说不定能看到你前世是干什么的。”
    叶一诺想了想，说：“我应该是个反动派。”
    “反动派？”戈薇不太理解。
    叶一诺笑着说：“我对这个社会抱有很大的恶意。”
    戈薇说：“每个人都对社会抱有恶意。”
    叶一诺正色道：“但我不一样。”
    戈薇好奇问：“哪儿不一样了？”
    叶一诺没有接着说下去。
    周围的公路很安静，月亮的形状在车里看的很清楚。
    戈薇似乎也没有追问下去的意识，她用手撑着下巴，望着马路边不断闪过的丘陵，发起了呆。
    一天后，两辆越野车在芒康停下来修整。途中由于车辆需要加油的缘故，被四个开车摩托车从县区里跑过来的藏人拦了下来，他们表情轻松，和开车的两个藏民调笑了几句后，就动手要拿他们放在车上的充电宝和一些食物。叶一诺知道这是明目张胆的抢劫了，但林虎和赵明昊他们没有出手的意思，因为这两个本地人一见到他们伸手，就从屁股后头掏出了一把半臂长的短刀，上面闪着银光，没几下就把他们挥走了。
    随后，两名本地人在王庸灏的要求下，找了一个本地人经营的公路旅馆，舒适度适中，面积也不是很大，主要是有现宰现杀的牛肉吃，还能吃到专门用牦牛骨熬的高汤，配上很香的藏式辣椒，口味简直不可多得。
    虽然从路上经过的车辆尾气会时不时飘散而来，但这并不影响众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大快朵颐。
    “这两个本地人是我十年前进西藏时找的人，可以信任，但不可以深信。”王庸灏夹起一片鲜嫩的牛肉放进嘴里，缓缓道，“等到了拉萨，我们再去找一个进过拉姆拉错的本地人，他们经验更老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