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送进监狱。”
    叶一诺望着天花板，喃喃道，“你加入蛇吻尸，从头到尾只收到了两个命令，第一个，抹除祭祀计划留下的差错，第二个，用尽一切办法把我送进监狱，对吗？”
    庄园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虫鸣声，忽高忽低，忽远忽近；似乎在为正逝去的夏季闷热欢呼。
    “呵——”叶一诺自嘲一笑，“可惜的是，二十年前的我，也才不过六岁，就被那只巨手握紧了未来的宿命。”
    “这……这怎么可能啊……”董冰凝满脸的无法置信，喃喃道，“二十年前的你……二十年前的你才多大？蛇吻尸凭什么要对一个牙牙学语的懵懂儿童……”
    这时，许久没有说话的赵明昊突然开口了：“宰了颜刚不就进去了？”
    轰隆。
    董冰凝大脑骤然一片空白。
    “是了。”叶一诺脸色扭曲在了一起，呼吸略微有些沉重，“留下钟子安的性命，就是为了二十年后的今天，让我顺利调查到事情的原委，然后再亲手杀了你，用你的命，换我进监狱。”
    “可他……为什么要假死？”董冰凝颤抖着声音，问道，“乱了，都乱了。”
    “冰凝，我问你，什么人才不怕死？”叶一诺头也不回的问道，“你当了警察，就应该明白。”
    “头上无待养父母，膝下无传代子女，无牵无挂，无爱之人。”董冰凝紧拧着眉头，一字一句回答道。
    “反之亦然。”叶一诺站起身子，走到颜刚身旁，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道，“还记得当时我们进丽阳小区的房间里所闻到的气味吗？（详见第212章）那里摆放着一些化学仪器，仪器里面根本就不是什么二甲基汞，而是那五名医生研究出来的药物，钟子安告诉我那东西可以造就信仰，这其实并不是一句开玩笑的话。”
    “你的意思是……闻到那些气体的人，都被控制了？”董冰凝轻轻捂住了嘴，“可当时我们只有一点不舒服而已。”
    “少量的气味只是让神经防御崩溃罢了。”叶一诺说道，“接下来，你的一切想法、行为，都极易受到暗示，如果当时我处于一种理智的状态，就能分辨出钟子安所言之语中的漏洞了。”
    说到这，他朝面无表情的颜刚伸出手，“打给她。”
    颜刚沉默了两秒，拿起手机拨了三个数字过去。
    嘟。
    嘟。
    嘟。
    “喂……喂……一诺？”
    电话那头伴随着一阵诡异的沙沙声。
    叶一诺抓起手机，将脑子里的问题过了一遍，以最快的语速问道：“念优，是我，听着，我们对话的时间不多，你什么都别问，接下来我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你现在在哪？周围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
    “好……我……我……”唐念优的反应也十分迅速，声音虚弱道，“我看不见……这里好黑……我好像……好像在一个箱子里……手和脚都没有办法完全展开……看不见任何光线……这里……密封……咳咳咳……咳咳……”
    “怎么了？我这边一直有听到奇怪的沙沙声。”叶一诺眉头紧皱，赶忙问道。
    “是……是……我用手机的光线看了一下……好像是……某种白色药粉……不停地往下掉……好像……有……有缝隙……”唐念优断断续续轻声道，“味道很苦……跟我以前吃过的阿莫西林……差不多……”
    “你是说……你在一个箱子里，然后这个箱子外不停往里面掉落粉末？”叶一诺瞳孔猛地一缩，浑身紧绷，沉默了下来。
    “对……但是掉落的速度……很慢……比二进制的运算慢多了……嘻……嘻……”唐念优调皮的笑了笑，低声道，“一诺……我们……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叶一诺紧握着拳头，指甲陷入了肉里，传来钻心的疼痛。
    “我醒过来的时候……这里就只有一部手机……”唐念优喃喃自语着，“一听到铃声响起来，我就知道是你了，这算不算心灵感应？”
    “算。”
    “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说……”唐念优的声音时而虚弱时而沉重，“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像个小孩子一样……什么都不……”
    “我会来救你的，别说蠢话了！”叶一诺紧咬着牙，对电话吼道。
    “……你……你在吼我吗？”唐念优又笑了几声，似乎开心了起来，“我一直以为你这么温柔的人……只会对杀人犯露凶呢……对了……我爷爷他们没有为难你吧……要是他们对你不好……以后就不准他们来看我了。”
    听到这话，一旁的董冰凝终是抑制不住哭声。
    “……是冰凝吗？”唐念优停顿了几秒，“她……她是个好女孩……我……”
    咔。
    电话断线。
    “念优！？念优！”
    叶一诺激动的喘着粗气，转身怒视着颜刚。
    后者面无表情对他摇了摇头，并从其手中轻轻拿过手机：“把话说完，别着急，你们还有下次通话的机会。”
    “你把她扔在哪儿了？”
    叶一诺死死克制住心里的杀意，问道。
    “你不是很清楚吗？刚才她已经全部告诉你了啊。”颜刚把玩着红酒杯，不徐不疾道，“《活埋》看过没？”
    叶一诺胸膛不停起伏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活埋》这部电影，他看了不下十遍，甚至想着有一天将其改编后借用到自己的小说里。
    因为它实在太“完美”了。
    试想一下，当你苏醒之后，发现自己身处一个不过6英尺的箱子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身边只有快没电了的手机、打火机、手电筒、荧光棒、小刀、酒壶和笔，就连最廉价的空气都成了毕生最珍贵的宝物，你该怎么面对一片死寂，克服恐慌、绝望、精神错乱？甚至箱子外还在不断往下掉落土粒，一点一点占据着渺小的空间，直到空气彻底被挥霍完的那一刻，活埋致死的痛苦便接踵而至。
    这种难以想象的犯罪手法，可以轻而易举折磨死任何人。
    如果此时手里有一把刀，叶一诺会毫不犹豫捅入颜刚的腹部，以解心头之恨。
    但那没有用。
    多浪费一秒，唐念优活下来的几率就小上一分。
    颜刚享受着叶一诺身上散发出的杀意，闭着眼睛道：“我这个人其实一直有个爱好，就是模仿电影里的杀人情节，进行现场还原，然后看着那些可怜的家伙叫喊，求救，因为自己的慌张而死，那可太有意思了，说了你也不会懂，像我们这种高居社会顶端的人，总会有一些特别的爱好，比如……谋杀？这东西容易让人上瘾，但如果你有钱有名有地位，还深受爱戴，公众就愿意忽略很多东西，你知道为什么一个有钱人杀人比一个穷人杀人更难以被抓到吗？这就是社会的现状。”
    “用社会现状来替你心中的肮脏辩解？”叶一诺不屑一笑，讽刺道，“这又跟当婊子立牌坊有什么区别？你以为我会因此可怜你？觉得你很伟大？不妨告诉你，从你用唐念优当做底牌来保命的那一刻开始，你在我眼里就跟叼着一口肉护食的野狗没什么两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