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那一个瞬间?
只因为在那一个瞬间,李美莲看到了男孩子的窘迫、惊讶与不安,更真真切切看到了男孩子的朴实、真诚和善良。? ?
当时的李美莲纵然更多的,是欣赏,是怜爱,但是,爱的种子,就是那一刻种下的。
大女孩的冷静平淡,是温暖厚实的泥土。
大女孩并没有意识到,爱的种子,在泥土中悄悄的静静的生根芽,是分离在即,让爱破土而出。
——分离,如同春天里的一声惊雷,惊醒了冬眠中蛰伏的爱!
星星依旧在遥远又遥远的天空闪烁,她在大女孩的眼里,慢慢的变得模糊起来,她不再是一闪一闪亮晶晶,而是时暗时明模糊不清。
模糊不清的远远的不只是星星,还有男孩子扑朔迷离的这个人,还有男孩子捉摸不透的那颗心,还有大女孩的未来!
和这个男孩子有没有未来?对于高胜寒究竟是富二代,还是囚二代,李美莲完全是等闲视之的。
但是,从男孩子根本想不起来了,留过纸条给他的那个我,到我比男孩子大两岁,李美莲对未来真的没有把握。
既然没法把握未来,女孩子想的就是把握现在——
现在就告诉男孩子:我就是湘西偷偷的给你塞纸条的女孩(姐姐);你现在明明白白告诉我,你究竟为何到上海来?姐姐想改变你的现在;姐姐还想同你共创一个美好的未来。
姐姐还想什么呢?姐姐还想,还想------
“莲姐!”耳边从天而降的一声呼唤,把李美莲吓得魂飞天外。
惊魂不定,回头一看,是高胜寒,男孩子一脸憨笑,终于如约而至,来到了身旁。
“你怎么才来!”李美莲推了一下男孩子,是又好气又开心。
可是李美莲万万没想到,就是那么轻轻的一推,身强体健的男孩子居然踉踉跄跄站不稳了,后退了几步,竟要跌倒了。
在身体即将触地的当口,敏捷的高胜寒倒是稳住了自己,站直了,可是接下来的一幕,让李美莲真的是失望极了。
原来站稳了的高胜寒,看见莲姐紧张的冲过来想扶住自己,他情不自禁的为自己快反应得意地笑了,笑得天真无邪。
李美莲一看,晓得高胜寒是喝多了,生气的她举起手,正想拍一下男孩子的肩膀,教训教训他,他身子一闪,笑着躲开了,人却迅坐到地上去了。
你说你喝多了,身上的衣服有了污渍,头乱糟糟的,人无精打采的,想坐下来就坐下来吧,干嘛还要得瑟,还要冲着莲姐笑的那么得瑟?
男孩子得瑟的一笑,依然是那么单纯可爱,依然是那么天真无邪,可是,大女孩却从浮想联翩的云端,一下子跌入了滚滚红尘。
李美莲的开心丢到爪哇国去了,她真的生气了,气极了。
气极了的女孩子扭身走了,丢下一头雾水、酒意蹒跚的男孩子,一路气冲冲的回寝室,去“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鲁迅)”了。
从外滩回寝室,路不远,却让李美莲倍感漫长。
这时候打的回去不现实,坐车不比行走快。
问题是正值高峰期,大量的游人正在涌入外滩的观景台,进来的不容易,出去的又谈何容易。
当时李美莲又气又急,穿着高跟鞋,只能随波逐流的她,在下台阶的时候,把脚崴了。
外滩的夜景是美丽的,拥挤的人流也是一道风景线。
可是拥挤本身又埋下了安全隐患。这个隐患几年后爆了,最后酿成了一场悲剧。
“2o14年12月31日晚23点35分许,上海黄浦区外滩陈毅广场生群众拥挤踩踏事故,截至今晨5时已造成35人死亡,43人受伤。”
这场悲剧是我们民众的痛,痛定思痛,我们才会走向成熟。
崴了脚,一拐一拐回到寝室的李美莲,是狼狈不堪,身体的痛和心里的痛汇集在一块,使得一向潇洒自如的她,禁不住委屈的哭泣起来。
同样的一件事,女孩子的哭泣,往往会没完没了,为什么呢?她们不但会将大大小小的委屈串起来,而且会把前前后后的委屈联起来。
你说将前面已经生了的事情串联起来,说的过去,后面没生的事情,她们怎么去串联呢?估计加统计加想象,最后等于没完没了。
——以前,在湘西,男孩子把她当成了空气,甚至不如空气。谁不需要空气?男孩子可以无视她的存在。
——现在男孩子不仅仅是自暴自弃,而且很花心,他不花心,娥娥和映山红为什么会暗恋他,而不是暗恋别人?
——刚才他看见自己生气了,一个人走了,竟然不追不喊不闻不问,难道不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白眼狼?
——明天“挥手自兹去”了,他还会记得我吗?再相逢的那一天,他会不会像当初在外滩上一样,根本不记得了我?
——以后,他这样混迹于三教九流之中,会有出息吗?以后他有出息了,他会悄悄的走在谁的身后?
初涉“爱琴海”的年轻女孩,没有畅饮爱情的甜蜜,一开始品尝到的,是“海水”的苦涩。
关注高胜寒的当然不只是一个莲姐李美莲。王秋娥和映山红的关注有些不一样而已。
下班是十点钟,九点钟的时候,王秋娥对徐芳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王秋娥从洗手间出来,去了118房间看了看,王祥在上班,她看也是做做样子,然后推开了119房间的门。
119房间一个人没有,高胜寒床上的电脑没有打开,说明他没有回来。
王秋娥回到卖场,映山红迎头一句,“小高回来了吗?”
“没有回来。”心直口快,没有心思的王秋娥随即觉得不对,接着来了一句,“王祥也没回来。”
“哼哼。”有必要画蛇添足吗?映山红冷笑了两声,不由分说往后面去了。
映山红直奔食堂,查看了碗盘的清洗情况,回头瞄了一眼119房间里面,再在115房间门口停留下来。她没有推门,更没有敲门,而是耳朵贴近房门,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里面鼾声如雷。
回到卖场的映山红,走到王秋娥跟前,轻声道:“小高同莲姐在一起。”
映山红一副十分笃定的样子,王秋娥不相信,“你太有才了,你看见了?”
“饿滴神啊,还用看见吗?莲姐哪一次回去之前,不会进来看一看?今天没过来,说明她心里有事,下班了,她会有什么事?
现在江药师已经回来了,小高没回来。小高是从来不出去玩的,他没回来只能是和莲姐在一起,没有其他可能。”
听了映山红的分析,王秋娥佩服她映山红不愧为老司机。
到了下班时间,没有等王祥回来陪同,她们两个人不约而同打车回去了。
的士进了东风小区,王秋娥手里拿好了钱,映山红手里拿着了钥匙,配合十分默契。一下车,两个人便快上了二楼。
进门,她们省略了叫门这个环节,也省略了换拖鞋的麻烦,直扑卧室。卧室里面只有莲姐一个人,她在低着头揉脚。
看见映山红退出去了,王秋娥小声问:“莲姐,小高呢?”
“哪个小高?”李美莲抬起头,平静的明知故问。听见门响,她已经迅抹干了眼泪,低头是在重新酝酿情绪。
“我们还认识哪个小高,高胜寒哪?”王秋娥没有拐弯的习惯。
“我怎么知道他,他到这里来干嘛?徐芳告诉你的?”人小鬼大,李美莲清楚幕后主使是徐芳,她不用看,就知道现在的徐芳在干嘛,——一定是去别的房间找小高了。
“莲姐,你不要误会,我们现小高不见了,你知道他在哪里吗?”映山红在隔壁房间没现小高。
“你们都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又怎么会知道他在哪里?你把他交给我了?”李美莲最看不惯的,就是徐芳的疑神疑鬼大惊小怪。
“我们是跟你说真话,他师傅喝多了在房间睡觉,他到现在还没有回宿舍,我们担心他会出问题。”徐芳沉着应战。
“你恐怕是担心我们在这里私会吧?我们没有那么无聊的。他一个大活人,能够出什么问题?你们不放心,不妨去外滩找一找,也许他在那里饱览夜上海的风情万种。”
什么“我们没有那么无聊的”,映山红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能够听不出李美莲的反唇相讥吗?
“娥娥姐,你去不去外滩?你不去,我一个人去。”映山红不想和莲姐打嘴皮子官司,她需要找到高胜寒,老司机比她们更懂得,什么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看见王秋娥在犹豫不决,映山红断然转身往外面去了。
“徐芳,等等我。”徐芳一转身的当口,王秋娥是盯着李美莲的,见莲姐微微的点了一下头,她马上追出去了。
映山红有什么花花肠子,王秋娥当然心里和明镜一样,她之所以迟迟不动,是担心李美莲会不高兴,现在莲姐点头了,她撒腿就追。
——映山红平时是穿高跟鞋的,追映山红,在王秋娥来说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