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已然醒转,只因余毒未尽,浑身绵软,四肢无力,一动也动不了,洞外苏舜与沈香亭的说话却听了个真切,心里想道:“我虽也知姊姊对秋哥哥一往情深,却没料到姊姊用情如此之深,竟肯为秋哥哥去死,直此一点,姊姊做得纵有不对,以足可谅宥。”随即又想道:“若秋哥哥真有甚不测,姊姊都可为之去死,难道我还会独活于世吗?”想得出神,竟忘了自己正身处险地。
沈香亭既为欲魔,工于媚术,但凡被他看中的女子,用尽各种手段,无一能逃得过他的魔掌。自他第一次看到苏舜,便为她美貌所倾倒,惊为天人。垂涎她的美貌之余,竟然还有种不敢亵渎之敬畏心,有此一层,故他才迟迟不敢对她下手,若换作别得女子,怕早就给他玷污了。
沈香亭正是因对苏舜有着又敬又畏又欲的心思,所以听了苏舜的话后,心里竟不由对楚天秋生起一股妒恨,本来正筹思着如何去了楚天秋这个眼中钉,后又听苏舜说得绝决,反倒又踌躇了,心里又气又苦,当着苏舜的面又不敢发作,只得忍了。
苏舜何尝不知沈香亭对自己的心思,只因自己有用他之处,故才与他虚与委蛇,心里实对他万分警惕。故然劫挟苏卿乃是她的授意,但若非她来的及时,苏卿几乎**于沈香亭了。
苏舜只因对楚天秋用情太深,太过偏执,才使得她入了歧途,好在她天良未泯,又念在姊妹情份,止住了沈香亭,又知为此会惹恼了,可现在两下还不能撕破脸,故只得继续虚与委蛇,对沈香亭软语笑道:“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沈香亭淡淡地道:“没有!”
苏舜一笑,道:“我知道你是在生我的气,我看得出来。”随即语气一转,轻叹一声,又道:“你也知我所做这些,皆是为了秋哥哥。只要你不去伤害我秋哥哥和卿妹妹,别得我都依你。”
沈香亭闻声双眼放光,笑迷迷地道:“你若什么都肯依我,我发誓绝不动你的秋哥哥和令妹一个手指头。”
苏舜想也不想便点头道:“我什么都依你!”
沈香亭欣喜若狂,嘿嘿笑道:“舜妹,你也应该知道,我之所以对你言听计从,实是太过爱你,而我心愿你也该懂得!”
苏舜如何不知沈香亭对自己的心思,听后不由怔了怔,说道:“好,我定会遂了你的心愿,现在便随我来吧。”
沈香亭几疑听错,竟不敢相信,又惊又喜,说道:“舜妹果真肯应我?”
苏舜道:“休要罗嗦,快随我来罢。”随即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洞口,又道:“且不可走脱了她。”
沈香亭笑道:“我所施的**,便是大罗神仙嗅到了,也得睡上三天三夜,令妹此时绝醒不过来,更跑不了她,何况一会儿我将此洞口封隐起来,外人也绝难找到这里,万无一失,你尽管放心好了。”
两人只管在外面肆无忌惮地说着话,却没料到洞里的苏卿早已醒转,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字不漏。当听到苏舜为了保全自己和秋哥哥竟有委身于沈香亭之意,苏卿心里又急又气,暗道:“姊姊绝不可以的。”苦于嘴不能言,要不然早就发声阻止了。
随即听得外面飞遁声响过,便再也没有人声了,知道两人已飞走,苏卿心里气苦道:“姊姊,你这般做只会得不偿失,却又是何苦呢?”正自无可奈何之际,忽听得洞口一声轻响,闪进一条人影,苏卿见状心里一惊,想道:“洞口明明给沈香亭施法封隐起来了,别人绝难进得来,莫不是他又去而复返,欲对我不利吗?”要叫又出不了声,要反抗又动不了一下,心里好不慌急。
这时只见那条人影径直到了苏卿的身旁,忽开口说道:“卿儿莫怕,我来救你出去。”
洞里虽然黑暗,苏卿业已看出来人身形纤细,却不是沈香亭,再听对方开口说话,声音竟无比的熟悉,又惊又喜,疑似梦里一般,心里叫道:“母亲,果然是你吗?”却开不了口。
随即来人往苏卿嘴里塞了一粒丹丸,甫一入口,便觉清香满齿,随着那丹丸化作津液顺咽喉流入腹中,一股暖流向四肢百髓中扩散开去,浑身都暖洋洋的,舒坦极了,脱口叫道:“母亲,你来救我了!”竟能开口说话了。
“卿儿,母亲来救你了。”果是狐女萧飞絮。
因那**实是厉害,苏卿虽然服下丹丸,余毒一时还不能化尽,口能说话,但身上仍软绵无力,手脚都不能动。苏卿困顾无助之际,忽来救星,自是喜出望处,更何况是母女重逢,纵有千言万语,此时此地却不便多说,听狐女萧飞絮说道:“母亲先带你离开这里,有什么话我们过后再说。”一边说,一边双臂抱起苏卿,纵身便出了山洞。
苏卿随着母亲出了山洞,这才看清那洞所处的位置是在一处矮崖之下,四下岗岭起伏,也不知是何所在。再看夜空星疏月淡,已过了子时,苏卿心里念着姊姊苏舜,遂对狐女萧飞絮说道:“姊姊同沈香亭刚刚飞走,母亲我们快去阻止她呀!”
听苏卿说以苏舜,狐女萧飞絮又气又恼,冷冷地道:“舜儿实是太过可恶,不用理她,随她去吧。”之所以这般说,是因为狐女早就隐在一旁,将苏舜和沈香亭两人的对话听得一字不漏,见苏舜不择手段,骨肉相残,极是又气又恨,只因忌惮沈香亭在一旁,故才没敢轻举妄动,直到两人走后才现身出来。
在舜卿姊妹中,狐女萧飞絮最为偏爱的便是大女苏舜,亲见苏舜对自己妹妹苏卿的所作所为后,心里虽极气忿,但念她终是天良未泯,不免还是挂牵,想道:“舜儿将沈香亭引走,不会真得用自己去全那色魔吧?”又见苏卿救出后,不仅不责怪姊姊苏舜,反还劝自己速去追她,随又想道:“卿儿果然宅心仁义,舜儿如此对待她,竟一点也不曾记恨,真是好孩子!”心里更加为苏舜担忧了。
苏卿看母亲忧急显形于色,遂又说道:“母亲将我放下,还是先将姊姊追回来罢!”
狐女萧飞絮又何尝不想马上去将苏舜追回来,可是此时苏卿身上余毒未去,全无抗抵之力,带去又添累赘,放下又不放心,略一盘算,便说道:“此时两人已然去远,追也不及了。现在还是先将你安置好后,我再去寻她罢。”说完,便抱着苏卿在左近寻到一处干净山洞,将她安置在内,又嘱咐几句后,便出洞去寻苏舜了。因担心野兽入洞侵害,或是沈香亭寻来,遂走前将洞口封隐起来。
苏卿所中迷毒名叫“迷仙香”,是沈香亭采集天下最淫最毒之物炼治而成的一种迷毒,厉害无比,便是大罗神仙嗅到也得迷倒。苏卿仗着幼时服食过朱果,百毒难侵,恢复较快,若换成常人,至少得晕迷上数天。加之狐女方才又曾给她喂过一粒丹丸,此时身上毒气已化去大半,渐渐的手脚竟也能活动了。
苏卿独自一人留在山洞里,四下里漆黑一片,偶闻洞外传来夜枭怪叫,野兽吼啸之声,心里不免有些发怯。待觉手脚刚能活动,便试着运剑诀,将映雪剑放了出来。因苏卿早练到与映雪剑合而为一,沈香亭虽将她迷倒,更想顺手牵羊,夺了映雪剑,却也无法办到。
苏卿先还敢剑被沈香亭夺走,将剑放出后,掌在手里,心里这才彻底放下了。
眼见天色放亮,狐女萧飞絮已然去了这久时间还不见回转,苏卿心里又不免忧急起来。这时就听外面空中传来轻微的飞遁声,苏卿听后心里一喜,暗想:“定是母亲回来了。”来人洞外降落,随见洞口封隐撤去,果见狐女萧飞絮走了进来。
苏卿先看母亲孤身一人回来,心里已然料知大概,又见她脸色忧愁,怏怏不乐,便都明白了,但仍是不死心,口里轻轻地问道:“没追上姊姊吗?”
狐女萧飞絮忧形于色,只摇了摇头,却是什么也没说,坐在苏卿的身边,用手去扶她的腕脉,觉得脉象又平又稳,显然大好,也不禁一喜,笑道:“卿儿,你身上的余毒已然去尽,当会很快便可复原如初了。”
苏卿因心里也掂念着姊姊苏舜,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母女二人存着同样的心思,一时竟都默然无语了。
过了好一会儿,苏卿才问起母亲如何会找到自己的。狐女萧飞絮遂把苏卿离家之后,久不见返,寻到断云岭从华山老祖口里才得知她已然进京,自己放心不下,随后跟着到了京城,先找到了楚天秋,得知苏卿并未与他会面,辞了楚天秋,狐女萧飞絮当时便想道:“从卿儿离家之日算起,已有月余,按说早该到了京城和秋儿合在一起了。可是现在仍是没有卿的消息,不会出甚意吧?”转念又一想:“走时华山老祖曾对我说,卿此次进京虽有小波折,当无大的妨碍,还劝自己不要太过担心。华山老祖学究天人,有通天彻地之能,当不会说错。可是现在我又该哪里去找她呢?”心里茫然,毫无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