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暗沉的,小院里也是暗沉的。随着尖叫声越来越响,左右邻居都有开门出去看的,独田光不能出去。
他侧耳听外面的动静,再就对着面前微微一笑。在他的对面,有几个黑衣蒙面人。
田光坐在自家的炕上,其中有一个黑衣人手持雪亮长剑,没有架到他脖子上面,也对着他的胸膛。
内室里是他的妻子家人,有两个黑衣人在门口守住。如狼嗜血般的眼神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不许出去!
跟随袁二爷才有功名的田光,却没有挣扎的意思。他轻松的跟黑衣人说着话:“是京里的人吗?哪条街上住着,咱们认不认识?”
“少废话,别打什么主意!你敢动上一动,我们就把你家人杀了!”黑衣人对着他亮一亮长剑,蒙着的面上有两道绷着的眼光,看上去他比田光要紧张。
“别,别,别啊,我又不是不听你们的。”田光对剑光看看,露出几分惧怕。
黑衣人哼上一声,田光把手放到额头上。这是夏天,和他全家人受制,都是出汗的理由。
抹一把汗水,田光闲不住似的,又是几句话出来:“大家都是当差的不是,别看我跟着袁二爷,一个女人罢了。为了混口饭吃,养活一家老小这是没办法。相信你也是。你说怎样,我就怎样,命总是自己的,”
黑衣人似乎听进去,冷声道:“只要你今天不出去,我们并不伤你性命,办完差使就走。”
田光堆上阿谀的笑:“好说好说。”
街道上面,尖叫更厉:“救命啊,”有人声过来:“什么人这么大胆,快放开她!”
……
这是一条并不算偏僻的街道,近来夜巡有规模,袁二爷的名声在这附近也响亮,女子尖声一出来,在执瑜执璞带队到来以前,先出来的是相连房屋的百姓。
一双双眼睛里出现不敢置信。
一家大门上,站着几个歪着衣襟亮出肚腹的大汉,流里流气的,这里的邻居们没有一个认得他们。
他们斜靠着院门,手里抓着一个露出肚兜的女子,正在放声哭泣,呼救声就是由她发出。
隔壁过来的灯光,把女子半裸露的雪白肌肤照得熠熠生辉。
强烈的震撼贯穿到人心头,不管是女子的艳引起,还是这场面的耻引起。几个老大娘骂了出来:“哪家的不成人东西,这里是二爷护着的地方,你怎么敢欺负妇人!”
随着她们的话,男人们义愤填膺的站出来,对着大汉们走过去,纷纷喝道:“还不放了她,再跟我们到官府去,仔细小二爷们就要过来,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一个大汉狂笑一声,斜着眼睛反问:“哪个小二爷?”他身后的大汉一起嬉笑:“马上就要袁二爷也没有了,”抓着女子的大汉涎皮赖脸:“我的小亲亲乖乖,当众玩儿你没试过吧,”
“吧嗒”,众目睽睽之下,在女子脸上狠亲一口。
这一声传到大家耳朵里,这一幕落在大家眼睛里,所有的人都愤怒地骂着:“真不是人啊,这姑娘以后还能做人吗?”
有几个老成的人打听着:“这是哪家的姑娘,这院子一直空着,老刘家走外省亲戚去了,没有人住啊。”
“听说经济帮他租出去,老刘又不住,落几个租银也是好的。”
“可怜呐,这女子……”
他们说到这里的时候,几声惨呼声出来,随即人影乱飞,“啪,啪,通……”有人重重地摔到墙上。
这是先行过去搭救的男人们,让大汉打飞回来。
夜色像是更阴,大汉们的狞笑就更像划开低沉的尖刀,随着他们缓步走向人群,刀尖上锐利也更逼近。
可以看出来他们是有功夫的人,余下的人只能往后退着。
有的人暗自嘀咕,田光他们几个去了哪里?傍晚明明看到田光下值回家来。
也有的人低下眼睛,不敢看凶神恶煞的大汉,亦不忍再看唯一留在院门上的大汉和女子。
别的大汉耀武扬威寻找出头的人时,这个大汉抱着女子又是亲又是舔,嘴里怪叫着:“香女子,大爷玩过你这一回,算给你开一回窍,你以后的汉子有福了。”
愤怒在人流中聚集,但大汉出手毒辣,先前打倒的几个男子,让扶起来,有的一口血吐到衣上,暂时没有人再敢上前。
有乌云的夜晚本就是黯淡的,人心这就暗无天日。
“让一让,小二爷来了!”
救命似的喊声出来,围观的人齐唰唰让出一条通道,都带出感激之色,看着为首两个胖孩子,后面跟着强干的人马,热泪哗哗地往下流着。
哽咽声此起彼伏:“小爷们来得好,”
“正是时候,”
“狠狠收拾这些坏人!”
执瑜执璞在这声音里热血沸腾,不由得对视一眼,不是骄傲而是谨慎。
在爹爹不得意,梁山老王祖父上门来相欺,战哥儿这女婿和妹夫翻脸无情的时候,胖兄弟的肩头是重的。
兄弟们夜巡不是头一天,有些做派自有分寸。
他们对着四面拱一拱手:“父老们放心,有我们兄弟在,不放走一个贼人!”
赞叹声从四面出来,见义勇为而受伤的男子觉得伤处不是那么疼了,害怕的人们胆气出来,上年纪的人拿衣角揩泪水:“女子,你不要怕,救你的人来了。有小二爷在这里,你尽管放心。”
夏天的闷热,在乌云下面的沮丧,忽然就变成热烈如火,浩浩荡荡的痛快。
簇拥着胖兄弟的人,站在两边自家门首的人,一起发出强烈的信心。有一瞬间,每个人都觉得面庞上明灿的亮起来,让这里由刚才的目无王法,重新成为有序社会。
执瑜执璞也感受到这个变化,更认真肃穆的挺起身子,大义凛然、英雄豪气…。统统不在话下,此时此刻,只有胖兄弟们才叫英雄。
或者说,他们在维持着母亲的英雄名声。
这名声是母亲在造反的年月里,不容易挣来的。这名声是全京里人人称赞,胖兄弟一定要捧好的。
他们就昂扬到了大门前,对着大汉们冷冽地呵斥道:“住手!面缚过来,随我们去官府!”
大汉们一愣,执瑜执璞想了起来,执瑜手指住一个人,大声地道:“跪下来束手就擒!”
“你们几个,自己把自己捆上,不然小爷打翻了你们!”
两个人及时想到说话太书面,对方听不懂。
他们的胖手指划来划去,唯恐不指抓着女子的那个大汉。
天色这么的暗,女子异样的白,红肚兜异样的艳,这样的场景让胖兄弟头晕目眩,不敢直视。
大汉们听懂以后,不但不害怕,反而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小爷仔细,他们功夫不差。”顺伯和孔青同时看出来,又同时提醒。这笑声中气足的震人耳朵,这是练家子。
跟执瑜执璞来的人中,今晚有龙显邦龙显昌。龙氏两兄弟怒火双眸,但还能知道以表弟们为首,问道:“让我们一箭杀了他们,管什么功夫差与好?”
大汉们听在耳朵里,更是大笑。调谑的反问:“这是京里太平地面,有王法的地方,你们怎么敢当街杀人?”
执瑜执璞大怒:“这是京里太平地面,有王法的地方,你们怎么敢当街行凶?”
大汉们手一摊:“谁行凶了?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执瑜执璞头一回遇到这样无赖的人,跟他们比起来,战哥儿平时的无赖都是小孩子游戏。
两兄弟不再犹豫,抬手指住那女子:“这就是证据!”
抓住女子的大汉也是几声大笑:“证据,是吗?”手一推,女子踉跄从院门摔到街上,半裸身子在地面上拖了几步,蹭了不少泥。暗黑和雪白相映,是另一种诱人。
她强撑着的模样,人竟然不起来,就在地上半坐半爬对着胖兄弟马下过来,梨花带雨的面上凄美似霜后的小黄花,足可以勾起无数男人的**。
她用勾魂夺魄的眸光,妖异地盯着两个半大孩子,哀哀乞怜:“小爷们,救救我的名节,他们有一个不死,我可没法子活了。”
执瑜执璞脑子嗡地一声,目瞪口呆看着这个露出半个**,充满风情的女子,见过血见过骨头的两兄弟,学诗书会武艺,却不会对付这样的事情。
顺伯和孔青大声责备:“退下。”
女子可怜兮兮地道:“听说二爷是最怜惜人的人。”
顺伯和孔青闭上嘴,哪怕看出这女子有古怪,当着人也不能再说下去。
寻对策时,想几句稳妥的话时,龙显邦龙显达兄弟骂道:“有诈!”一抖手腕,弓箭上弦。女子停了下来,在地上厉声尖叫:“天呐,难道袁二爷的名声是假的吗!”
“住口!”
另一个怒喝出来,另一匹马从后面驶出。马上的人怒不可遏,手中抱着一个孩子。他一只手控马缰,另一只手把孩子眼睛捂着。孩子手中有一面小旗帜,夜风中展开,上写着“正经爷在此”。
只要有空闲,就护送儿子参加夜巡的文章侯韩世拓,怒得浑身都是哆嗦的。
他狠狠瞪着女子:“你是哪里的人,你是做什么营生的!”
女子给他一个媚眼儿,巧妙的隐藏在泪眼中:“我是良家女子……”
“放屁!良家女子有你这样的!良家女子受到侮辱,早就羞得双手捂脸,你倒好,当街卖弄起风情来了!”
韩世拓气的胸膛快要炸开。
这等风月场所的女子,有时候就爱装成良家模样吸引恩客,但不管她怎么装,骨子里的风月味道瞒不住前浪荡子文章侯。
文章侯一面护着不让儿子看,一面忍无可忍地出来阻挡。改邪归正的他,有对这女子蒙骗的火,有对自己以前的日子恼火,还有就是洞察这是一起阴谋的怒火。
袁训不走运,常大人常守用并不是亲戚里最揪心的那个,是福王母族的文章侯韩世拓才是。
福王造反,如果不是他与袁家是亲戚,这把双刃剑会让文章侯府战战兢兢直到今天。
忠毅侯的强与衰,已经是决定文章侯府的命脉。看出这女子的尴尬,韩世拓粉身碎骨也要挡在前面。
他有种种怒火,促使他大骂地上的女子:“你要是良家女子,你不知礼你不知羞吗?小二爷们救下来你,自然会为你作主!你是个良家女子,还不去寻衣裳再出来说话!”
周围的人疑心上来:“是啊,这是谁家的女子,这般的没有道理?”
女子暗暗一咬牙,装着羞惭的起了身,双手护住身体,但大汉们在院门前面,她当成个理由,就原地站住。
执瑜执璞不再看她,对着大汉们一抬手:“拿下他们来!”大汉们一闪身形,占住有利的位置,纷纷冷笑:“凭什么罪名你敢拿我们!”
执瑜执璞骂道:“当众侮辱女子,强入家门,这还不是罪名吗?”
“在哪里在哪里?”大汉们笑得哧哧有声,执瑜执璞有些糊涂的瞄一眼女子,大汉们笑得就更欢快:“果然袁家是霸道的!这里站着个大姐,她衣着不整的,就与我们有关了。我们还说她衣裳是你们这俩小孩子撕的呢!”
“袁家太横了!各位街坊都亲眼看到!”
“在这里才没有信咱们的话,但出了这条街,别的街上咱们说去!”
“大家伙儿小心,袁家不是好东西,他们人多,会把咱们当众灭口的!”
这笑声肆意的颠倒着黑白,但句句都让执瑜执璞白了面庞。
九岁的他们见过不要皮的,这时候才发现以前的那些人还是留体面的。
龙显邦等人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韩世拓却黯然没了精神:“瑜哥璞哥,要慎重,这些人是有备而来。”
执瑜执璞僵在原地,他们能想得到,拿下他们,他们到衙门里还是反咬一口,即使这里住的人去作证,但这里是对母亲最敬爱的街道。
如果不拿下他们……。“这怎么可能!”执瑜执璞眉头一沉,怒气带动杀气出来。
夜巡的职责让胖兄弟们不打算放过这件事情,这就不再多想,胖手一挥,准备发号司令。
不远处的女子面上闪过一丝狡猾,一拧身子,往另一边的街口就跑,边跑边大声呼叫:“我让人侮辱,袁二爷又怎么样,他也不敢拿坏人,都来看看啊,袁二爷不敢拿坏人……”
执瑜执璞的怒火到了极点,与此同时,大汉们一纵身子,最差的那一个是三把两把爬的墙,也没多大功夫都上了墙。
嘎嘎得意的笑声在高处,传的也就更远。
“袁二!算什么东西!平白没事冤枉人了!平白没事要杀人了!袁家是本朝第一个奸……”
“放箭!”胖世子往下用力一动手臂。
嗖嗖箭声,把“奸臣”的最后一个字淹没在箭雨中。
箭风虽强,大汉们不弱,也早有准备,取出刀剑来左挡右支。龙显邦两兄弟在弓箭上狠下过功夫,震得大汉们手臂酥麻,但也挡了下来。
夜风呼的更响,大汉们更放开喉咙:“都来看看啊,袁家冤枉人了,袁家……”
呼声传到田光的院子里,看守田家人的黑衣大汉,可以见到黑巾下起了笑容。
田光还能笑出来,但手指紧紧攥住。他提醒自己不要动怒,还是再套他们的来历是要紧的时候,一阵寒风在这夏天的夜晚悄然而至,无影无踪来到肌肤上。
黑衣大汉们一凛,桌子上火光也随着一闪似灭不灭时,外面呼声顿止,弓弦声跟刚才响的不一样,每一声都似开山填海,另外还有一个断玉般的悦耳嗓音,但一字一句压上心头:“什么人敢在这里诽谤我?”
杀气!
黑衣大汉们骤然一惊,这样的想。
刚才侵入进来的不是寒风,乃是浓洌的杀气。
“二爷到了!”
田光一喜,大叫出来。
柜子门,箱子盖,一阵的乱响,房梁也跳下来两个人。田光一跃而起,错身让开剑尖,把一个黑衣人按倒在地。
让田光怕死模样糊弄住,守在里间门外的两个黑衣人知道上当,吼上一声就要往房里去拿人质。
两把刀舞动着,把他们逼退出来。
周边闪身跳出,护住里间的门,看一眼田光:“田大哥你没事吧?”田光大笑:“你我兄弟瓮中捉鳖,有你们在,我怎么能有事情!”
黑衣人往地上啐了一口,田光转过头:“不服气?你们一进到我家里,我就对兄弟们示警。”
指指窗户:“从这里看出去,就是我这周兄弟的家,我这里进只耗子,他也看得清楚几根毛。”
嘲讽地道:“怎么样,你们去拿我兄弟,一个人也没有找到吧?他们在我说话的时候,全进到我家。”
对柜子和箱子看看,田光大笑:“这后面是两道门,笨蛋们!”
“官人,给!”
田光的妻子把他的兵器送出来,田光接在手中,大吼一声:“拿下这几个,送给二爷去!”
……
街道上面,目光的焦点,由刚才的大汉们,变成现在的罗袍青年。
宝蓝色的夏衣,是袁二爷示人经常穿的一件。而这里的人,也都认得这出现的,是如假包换的袁二爷。
刚才的闹剧里,对小二爷们有所怀疑,认为他们办事不得力的人,也露出敬服的神色。
这神色也对另外一个人。
袁二爷身前,长身挺立的青年,英俊的像云端宝树。他手中一把铁弓箭,几乎从地到他的眉头。杀气正源源不断的,从他的弓箭上发出。
这是忠毅侯。
最近在京里风云最多的侯爷袁训,与妻子并肩来到儿子们面前。
见到父母亲到来,执瑜执璞并没有太多的喜悦,也没有过多的自责。严肃的对父母亲见过礼,执瑜回道:“父亲母亲不来,我和二弟也不放过他们!”
袁训点一点头,眸光没有离开过屋顶上还有一半的大汉。另外的一半大汉,倒在他的弓箭下面,鲜血在瓦上流动,这会儿缓缓流到边源,滴到墙壁上,绘成一幅血的图画。
宝珠面无表情,但眸子里闪过喜悦的光泽,对儿子们道:“做得好!”她略提嗓音,四处正在寂静里,这就传得很远:“我袁家不是任人污蔑的人家!我袁家也不是由人欺凌的人家!瞎了眼的,敢来糊弄我儿子!”
余下的大汉们还有负隅顽抗的心:“袁二,你敢乱伤人!”
宝珠似笑非笑:“你看这是什么!”
抬手一指,另一边的街口上,一个中年黑衣人稳稳过来,手中提着艳红粉白的一个……人。
那乱叫着跑开,自以为她半裸身子,没有人敢拦她,至少袁家小爷们见到她不敢直视是不敢拦她的女子,让万大同提回来。
宝珠把大汉们一通大骂:“当我是好惹的!亏你们还敢来!总是有人指使,想当趁火打劫的人!我袁家没有不忠心爱国的人,拼着自己名声不要,也不受这愚蠢伎俩。识相的,给我滚下来,老实就缚,去衙门里供出主使人来,不老实的,哼哼!”
“唰!”
以袁训为首,一把子弓箭全抬起来。
执瑜执璞也在内,但宝珠柔和的吩咐:“儿子们,夜巡是你们当家,你们来处置吧。”
执瑜执璞面上绽放出光彩,响亮的回答:“是!”把弓箭放下,仰面把余下大汉的方位看了看,毫不犹豫地道:“行奸骗之计!”
“又当街污蔑!”
“以儆效尤!”
“一个不留!”
今天出来的有几十人会弓箭,龙显邦兄弟更是恨不能射穿他们成刺猬,一手扣出好几枝箭,弓弦齐响,大汉们只惨叫一声,就全倒下。
有父母亲在,底气大增的执瑜和执璞,大大方方的看向那个女子,笑得坏坏的:“你是个活口。”
女子双眼一翻,打算晕过去时,几个欢声出来:“二爷,这里有活口!”
田光周边等人送出几个黑衣人,兴高采烈地道:“他们先困住我们,我们就知道一定是打算引出二爷来,先没有动手,也怕惊动他们,反而不能看穿他们的坏招儿。闻听二爷到了,这就一举拿下。”
田光腿上带着伤,走路一瘸一拐:“他们的功夫倒不错。”
宝珠不动声色,往儿子们那里示意。田光等会意,把人送给世子和二公子。
执瑜执璞得体的夸奖了几句,让跟的小子接过来人,即刻送去衙门。
围观的人这就全明白,有人主动的问田光:“难怪你们不出来,原来你家里也进了贼?”
田光认一认:“五婶儿,您跟着二爷逃过难,二爷的为人您还不不清楚?这是有人给二爷和侯爷脸上抹黑,大家不要上当!”
“二爷,您受苦了。”这样的话也就出来。
宝珠换上笑容,跟他们寒暄起来。小子们带着几个黑衣人,来到街口上。
衙门在左,就要往左拐时。闻讯而来的人堆里,几道乌光打出,黑衣人头一垂,瞬间没了气息。
“万大同!”宝珠高呼一声。万大同抢身出去,三步两步上了屋顶,在下面的惊呼声“他会飞”中,把就要离开的一个人拦截下来。
袁训带着龙显邦兄弟迅速占住三个角,把他们围在中间。
“你是谁!”执瑜赶上来威风的喝问。
看一看,这个人面容普通。他要逃走没走成,这会儿在墙头上也下不来。
他也是一个腔调:“袁家,你们也太横了!”都是以为说句话就迎风飘的远。
宝珠这一回不要儿子们出手,厉声道:“犯律法者,死!”
“袁二,你敢杀我!啊!”那人中箭,一头栽到地上。
四下里更无人出声,宝珠怒色不减,大声似呐喊天空:“我不管你背后的主人是谁,我也不想知道!横竖,他有这样的心,他会再出来!我蒙皇上赏赐竖起袁二大旗,在我面前犯律法者,当诛不饶!”
这喊声不仅入云霄,也如水往低处一般自然渗入到人心底。
“对!”执瑜执璞身子一震,齐声接话。
“对!”夜巡的人精神一震,齐声附合。
“对!”田光等人喜笑颜开,二爷还是二爷,她倒不下来,也不会倒。
“对!”围观的百姓们,明白过来的也振臂呼出。
“对!”韩世拓鼻子一酸,泪水流出两行。这一段时间里袁训是看书、写字、会人带骂梁山王,日子算是悠哉。文章侯就不一样,他是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生怕掉个树叶也砸头。
积留的憋屈,在宝珠的话尽数释出。四妹还在,妹夫也在,太后也在,加寿在,加福在,执瑜执璞在……他们都在呢,韩世拓想自己的忧心真是可笑,也像是不信任亲戚。
韩正经也跟着大喊,虽然他是个不懂。偶然回头,见到父亲在哭,韩正经吓得一怔:“父亲,您是害怕杀人吗?”
正经在父亲身前抚一抚:“正经就不害怕。”
“父亲没有哭,父亲哭正经很能干,”韩正经把儿子抱着紧紧的,含糊不清的说着话,泪水流得更凶。
……
大部分的家人都睡下,往内宅里看,暗下来一多半儿。除去上夜的还有烛光,就只有客厅上,文章老侯在唉声叹气。
他脑海里转动着一个又一个的面容,有前太妃的,有福王的,还有去世的姑母,前南安侯夫人。
闷热让人烦躁,回忆更让文章老侯心起波澜,弄得他人热气腾腾,后背一阵一阵的发寒。
“跟着福王殿下没有享家运亨通的福,却招来家运败落的灾。”文章老侯叹气不止。
“父亲,您不能天天不睡啊,”韩世拓进来。
文章老侯攥住他的手不放,跟儿子是失而复得似的:“世拓,你回来了,正经好吧,袁家好吧?”
换成昨天的韩世拓,他会心酸。父亲这种状态,从四妹夫让暂停官职开始。
而且不仅是老侯,二老爷、四老爷都开始睡不着吃不下,弄得全家的人都跟着担心,跟着睡不好不想吃,担心有人利用福王的事情对付韩家,进而去波及袁训。
袁训也许能扛住,但文章侯府可扛不起。袁训正在不如意上面,韩世拓让掌珠不要告诉袁家,说这是添乱。这就全家人关着门自己烦。
文章老侯担心到不能自拔,韩世拓一早去衙门,他上午下午各找个借口,去看一眼儿子还在才放心。
晚上就等到韩世拓回来,亲自再检查一回。
此时父子相对,老侯心思不变,含泪交待:“世拓啊,如果有人拿福王说话,你就把父亲交出去,把二叔四叔交出去,我同他们说好,我们保下你一个。”
韩世拓却变了心思,回来的路上,宝珠和袁训交替在他面前闪动。想到袁训还敢出来杀人,想到宝珠的话“我不怕任何背后主使的人”,韩世拓今天充满了底气。
他用力摇晃父亲的手,文章老侯也觉出不同,有诧异的神色,等着韩世拓解释。
韩世拓没有明说四妹夫妻还威风着呢,他怕父亲听到更害怕,要说“此时不能得罪人”这样的话,韩世拓铿锵有力地道:“我走到这一步不容易,谁敢来动我,看我咬死他。”
“好好,”文章老侯像濒死的人注入新的生气,跟着儿子的意思不住答应,说了几句,把自己的精气神提了一部分上来,老侯作个甩头咬人的姿势:“咱们一起咬死他!”
韩世拓认真的笑了。
……
话虽这样说,第二天韩世拓去衙门,忐忑不安不可能完全下去。他暗自鼓励自己要有四妹的胆色,但走进门,看门的人一句话,把他不多的底气打倒在地。
“韩大人您要小心,昨天晚上当值的周大人约来几个人说话,我看夜呢,听到几句与你有关。”
韩世拓谢过他,回到自己公事房再次失神。
周大人是早好几科的老状元,对小二早有不满。小二文才也好,家世也好,周大人撼动不了,韩世拓就成了软点心,暗自欺负他好几回。
韩世拓能在处处有文章的国子监里,对得上他文章侯之名,他满意之极。又有小二照顾他,他不吃大亏。小亏,他全忍下来,本以为周大人动不了他分毫,没想到四妹夫又出了事情。
这姓周的,果然也不想闲着。
定定心,打算把四妹昨天的话回顾一遍,好壮壮自己的胸怀。小二打发人来叫他,韩世拓忙就过来。
除小二外,还有一个人在这里。韩世拓抬眼一看,这不是周大人吗?对于小二叫自己来,韩世拓就心如明镜。
心里恨得不行,但表面上还是客气的见过他:“大人。”周大人还了一个礼,勉强僵硬的跟骨节不会动似的。韩世拓心头更冰冷一层,知道这姓周的只怕下了狠手。
一份奏章送到他面前,阮英明面无表情:“韩大人,你看看吧。”
没有接以前,韩世拓开始颤抖。哆哩哆嗦,他眼神强行按在奏章上面,第一行字,让他狠狠吸了一口凉气。
“现我司官员韩世拓,系前福王母族!有指证其年节之即,吊祭福王……”
下面的字从这里开始乱晃,写的是什么韩世拓是看不见了,他只看见一堆刀子在字里乱迸出来,对着他的眼睛扎过来。
“大人,冤枉啊。”韩世拓转身就去寻小二说话,阮英明面色难看的转转脖子,去看沉默以对,等着自己发落的周大人。
“你有证据?”小二问他。
周大人欠身子:“韩家每到年节就拜祭祖先,福王是他家收殓,专有一卷纸钱是烧给福王,这事情的证人,是他家看坟山的邹二,他亲眼所见。”
“你怎么认识他家里看坟山的人?”小二冷淡,露出你一当大人的,倒挺能耐的跟个看坟山的会上知己的面容。
周大人回答的滴水不漏:“邹二与我家看坟山的人本是内亲。”
“还有呢?”小二还是淡淡。
“韩大人在春天做的一首桃花诗,颇多凭吊春风的意思,阮大人,福王是皇上正月里登基后,明旨所杀。韩大人作诗的时候,福王刚过祭日不久。”
“还有呢?”小二面色再沉。
周大人又说一些事情。
“还有呢?”小二像是打算问到地老天荒。
周大人终于无话可回,干笑道:“阮大人,这些还不足够吗?以我之见,请阮大人行文到刑部,让刑部来查。”
韩世拓几乎瘫软在地时,耳边传来一阵风声,随后一声惨叫:“阮大人您发的什么疯病!”
韩世拓一惊去看时,见桌子椅子全是响的。他们的同一个上司阮英明,手里是接过的弹劾韩世拓的奏章,当成打人的工具,追着周大人没头没脑的乱打。
周大人是中年文人,跟文武比全的阮小二相比,打也不行,跑也不行,就在桌椅后面躲避。
总有让撵出来的时候,抬手要挡,小二一奏章打落他的手,狠狠煽在他脸上。周大人跑时,小二没几步就追到他前头,一回身子,周大人收势不住,正撞在他手中的奏章上面。
噼哩啪啦又是一通乱打,周大人回身再跑,小二轻松地又追上他。
总算周大人想到往院子里跑,阮二大人毫不为难,亮开身形,手中的奏章一张也没有丢——周大人写的太多,厚度打起人来不比板子差,追到院子里。
“不好了,阮二大人犯病了,快请太医来。”周大人狂叫。
“打你个居心叵测,打你个陷害同僚,打你个以为我好蒙!打你,打你,打你!”阮小二打得就更凶猛。
来来往往的有办事的官员,有求学的学子,目瞪口呆的看着,办事也忘记,求学也忘记。
阮二大人才名出去,官职又高,没有人敢拦。
这就两个人围着院子转圈圈,直到韩世拓恢复心情,走出来看时还没有结束。
“让你坏,让你害同僚!再有跟你一样的人,我是一样的打!打得你以后认得我,不敢在我面前乱搬弄…。”
骂声中,文章老侯箭似的冲进来:“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再一看自家儿子没事人一样的一旁站着,文章老侯冲向韩世拓询问。
韩世拓勾起嘴角笑了笑,轻声把事情对父亲解说一遍。文章老侯打个激灵,头扭向院子里还在奔跑的两个人:“这样也可以?”
“看来是可以的。”韩世拓对着父亲一笑,父子两个相对默然一下,忽然一起痛快地大笑出来。
“痛快!”文章老侯对着挥舞奏章的小二翘起大拇指。
“啊……”
周大人发出杀猪似的叫声,面子里子都不要了,往国子监门外跑去,小二停下步子,在他背后冷笑:“以后再有这样跟我生事情的,这就是例子!”
摇着手中打得半散的奏章,阮二大人嚣张的回来。
文章老侯推一把韩世拓,父子两个到小二面前跪下,老侯老泪纵横:“谢谢二大人,谢谢……”
小二眉间戾气不改,把个奏章对着韩世拓一摔:“拿回家烧锅!别再让我看到。”
随后对着老侯也是一通的炮轰:“以后少往这里来,又不是真的有事找儿子!别人唯恐天下不乱,你就跟着凑上来,凑趣好玩吗!”
按辈分来算,文章老侯是长辈,但唯唯诺诺把小二的话奉为至宝,连声称着:“是是,我记下了。有二大人在呢……”
“书办呢!给我进来两个,我要弹劾人,研墨!铺纸!执笔!”小二又是一声咆哮传出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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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抱仔的新贡士lnpfcq1961亲,恭喜侯门又有一位贡士亲。么么哒,感谢一路支持。
今天又准时了,仔先感到幸福极了。
另:把作者绕进去的时候是有的,但这一次作者不上当了哈哈哈。
注:求票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