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这是我的推理。”我叹了口气,“但后面发现的证据,完全推翻了我的假设。那天,我和周净挖掘了我认为埋葬死婴的地点,发现了一个方形木盒,我开始认为那是当年张婆婆埋葬死婴的盒子,可没想到那盒子上写的却是周宗主的血书‘七夕时节,永失吾爱。昔年之情,弃之盒中。今日之事,永志不忘。’,说明这个盒子就不是张婆婆埋的,而是周宗主埋的。
白书人告诉我,这盒子里装的不是死婴,而是周宗主和林夫人的定情信物。他虽然深爱林夫人,但为了东宗的公共利益,他只能舍弃爱情去娶张小姐,所以才把定情信物埋在地底。后来是张婆婆自己犯了错,觉得对不起周家,才主动放弃婚约,成全周宗主和林夫人,自己孤独终老。那怨念的来源,正是张婆婆对周家和林家的怨恨。在这八角山里,张家人不受诅咒,周家人和林家人会受诅咒,就是因为如此。我的猜测,什么死婴,私生子,婴灵那些,都猜错了。”
“也就是说,从头到尾,你们都没有打开那个木盒来看一眼,是不是?”奶奶听我说到这里,却露出别有兴味的笑容,晃荡了一下手中的酒瓶问道。
“没有。”我摇摇头,“后来突然冒出巨量的槐蝗,把那木盒都冲击烂了,除了一片神器还保存完好外,根本看不出原本还放了什么。据白书人说,就是这神器增强了张婆婆的怨念,使得这八角疮如此猖獗。”
“可是东宗的神器,不是应该驱邪的么?怎么会增强怨念?”奶奶微笑着说道,“而且很奇怪呀,张家小姐自己放弃了婚约,成全了那两人,为何后来怨念却这么强?还有,经过鬼屋一役,你知道了那么多和张家小姐有关的事情,你觉得她像是一个怨气冲天的人么?”
“张婆婆当然不是!”我大声说道,“她对我那么温柔,死后还化做守护灵保护我……对其他病人也是全心呵护,当然不像那样的人!
如果没有她,我现在多半是个站都站不起来的废人,我并不愿意相信她会对宗主夫妇有那么大的恶意。还有东宗的神器,我也不清楚它为什么会增加怨念,但如果不是这样,怎么解释诅咒适用性的问题呢?
我回想过,这诅咒确实是只对有周家血统和有林家血统的人适用,我没事,张雨轩也没事,而周宗主的儿孙和外孙,林夫人的兄长和林仙容却都中了招……这如何解释呢?”
“其实用你的那套理论,是不是也能回答这个问题?”奶奶看着我微笑道,“你的理论里,这八角山人面疮的怨念来自于无法降生的婴灵,而婴灵对与它有血缘关系的人有致命的杀伤力。假如八角山真的有一个婴灵,而那婴灵有周家林家的血统,是不是就能影响到周家林家的人?”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那套理论被否了,宗主从没搞大过张婆婆的肚子,还打算和张婆婆结婚,那哪来的未婚生子,死婴怨灵的……”
我的话声突然停顿住了,因为我发现了奶奶的话和我的话的区别。
“你的意思是,周宗主不喜欢张婆婆,两人没有孩子,但他却可能和林夫人有过?”我从未想到过这种假设,“你觉得那个木盒子里真的有个流产死婴,而且那是宗主和林夫人的孩子,所以,周家和林家的人就都遭殃了?”
“嗯。”奶奶点了点头,“我说说我的看法吧。我认为,你的推理更接近真相。
那四十多厘米长的大木盒,说是纪念盒也太大,猜测是棺材反而合理。人面疮上婴儿的脸,幻觉中所见的幼儿形象,更像是来自一个婴灵,而不是白书人所说的张家小姐的怨念。
回想一下,你当时的推理是,‘宗主先爱上了张小姐,双方有了孩子,而宗主遇到林夫人后移情别恋,张小姐绝望中生下死婴’。后来被白书人反驳,证实宗主和张小姐之间并无爱情只有婚约,于是你便觉得自己全猜错了。
但我却觉得,这故事反过来说也能说通啊,假如故事是,‘周宗主先爱上了林夫人,双方有了孩子,可宗主却决定娶长辈为他安排的张家小姐,放弃林夫人,于是林夫人在绝望中生下死婴’,似乎也能说得过去吧。”
我瞪大了眼睛。
只听见奶奶叹了口气,轻轻念道,“‘七夕时节,永失吾爱。昔年之情,弃之盒中。今日之事,永志不忘’,周宗主在木盒上所写的内容,仔细想起来蛮意味深长的呢。”
奶奶说到这里,神情也凝重了起来,
“按我的猜想,当年的事情是这样的:周张两家很小就定了亲,张小姐一直喜欢周宗主,可周宗主只把张家小姐当成妹妹看待,他并不爱她,却苦于长辈的命令而不能反抗。后来,他遇到了林夫人,爱上了林夫人,可综合衡量了长辈的期许和东宗的利益后,他决定履行婚约。然而此时林夫人已经有了身孕,知道周宗主的选择后,她伤心欲绝,生下一个死婴。这个孩子由宗主亲手埋葬。后来出现了意外,张小姐没能治好宗主的亲人,她由于愧疚而主动退出这段关系,周宗主便和林夫人破镜重圆。但他们那没能降生的那个孩子,却在八角山里形成了一股怨念,诅咒着所有和它有血缘关系的,周家和林家的人。”
说到这里,奶奶笑了,认真地看着我说道,“你感觉我的这个猜想怎样?我认为,你的推理同样可以延伸出合理的解释,并不比白书人差,你没有必要……”
“确实,奶奶你的这个猜想,可以解释诅咒适用性的问题,也更符合张婆婆的性格和神器的作用。”我打断了奶奶的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但是,那个木盒已经被毁了,里面究竟有没有小孩子的尸体,究竟事实是如何,我们已经无法求证了。”
窗外风吹雨打,屋子里的温度又下降了许多。说起来,今天怎么会这么冷?我不安地缩了缩脖子。而此时,坐在对面的奶奶的神情却突然变了。
只见奶奶的眼中泛出了一丝惊愕的神色,紧接着,她眉头紧皱,欲言又止,似乎想朝我靠近,但几番犹豫后又坐定了。奶奶不常出现这种情况,我正感奇怪,只听奶奶开口说道。
“虽说证据都毁了,但苦主似乎主动现身了呢。”
“什么?”我还没反应过来。
“你回头,看看在你的背后,是不是伏着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