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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孩子气。文缘笑笑,满口答应,见老人没主动掏钱出来他也不问,转身对护士说等会某某专家诊室的人检查完了让他等一下,哥哥很快就回来。
    就这么,好感的种子在小护士心中生根发芽了。后来小姑娘根据病历本上的地址,找到文缘弟弟,进而联系上了文缘。了解到文缘的职业后,小护士沉寂了一周。唱京剧的没钱,这已经不是啥秘密了吧。
    唱文戏的还好点儿,各种晚会上搞点清唱啊啥的还能有点额外收入,可文缘这样的武戏演员咋办,不化妆不穿戏服去翻跟头?谢谢,不精彩,没谁请你。带上一大套行头去演出?谢谢,成本太高,还是没人请。录磁带灌唱片就更算了啊,光听鼓点呐。
    小护士在家里纠结,这小伙子收入又少工作又危险,嫁了这样的以后岂不是要在精打细算和提心吊胆中过日子?
    文缘知道后也不逼她,大家自由恋爱,要喜欢我就要接受我的职业。最后小护士自己想通了,他能善待不认识的老人,以后也会优待自己和家人,这比找个对老婆不上心的有钱人靠谱多了。
    于是他们最近正火热甜蜜着呢。可省京剧院训练任务重、外出演出多,节假日更是到处演出,宿舍管理又严格,文缘一个月没几天能休息外出。小护士要值班是个三班倒的工作性质,两个人一个月也见不上几次。
    今天正好他女朋友值夜班,文缘一看林蔚然在,他脑子转得飞快,准备从食堂后面的小菜园翻出去。反正宿管科查房只看每张床上是不是都有人,估计那帮家伙不知道今天沈秦天也在所以宿舍里多一个人。
    “个家伙今天排练这么晚还没累啊!”孙瑞笑着,飞起一脚把宿舍门关上。
    “哟,这么说咱们瑞瑞今天累着了?不行了?”陈焕一脸坏笑搭在孙瑞肩上。
    “你丫才不行了!”孙瑞必须给陈焕一拳,爷我威武着呢!
    “瑞瑞不是我说你,你那侍寝的五姑娘又不会说话,受了委屈还不是只能忍着,谁知道你真行假行呢!要不咱哥儿几个凑凑份子,送你去戴金路按摩店找个真姑娘点评点评?”赵军说完,直接躲到沈秦天背后去了,众人大笑。
    戴金路是省城的洗浴一条街,每到冬天真是生意火爆,大家都不爱在家里凉飕飕地洗澡,喜欢到澡堂子里去,又暖和又热闹。
    坊间传言大多从那里发源:谁家的丈夫在外头有人,谁家老太太藏着祖传的金条不给媳妇,谁家闺女前天裙子没拉好露出内裤了…没有澡堂子里打听不到的。
    近年来个别澡堂推出了按摩服务,后来又隔出几个单间来,客人进去后关门上锁,玻璃也是磨砂的,说是为了不泄露客人隐私。到公共澡堂里的还怕隐私?谁都知道那里面干啥勾当的。
    “带坏青少年了啊!”孙瑞抬脚也踢不到赵军,气得哇哇叫。不是他腿功没练好,大家开玩笑而已,他没打算真踢。
    陈焕一眼看见青少年林蔚然在一边发窘,打算把林蔚然也拖下水:“就是,我们小林林还没成年好不好!”
    “哟,还不到十八呐?”赵军知道陈焕的意思,马上接过话来。
    “嗯,我八月的生日。”林蔚然老实回答。
    “哦,没到十八,那…也是养着个五姑娘?”赵军说完,陈焕他们几个大笑。赵军觉得躲在沈秦天背后也不安全,再把刘阳兵也拉过来挡在前面。
    林蔚然自然明白五姑娘就是自己的手,他又不是刚发育的小男生啥都不懂,虽然他是寝室里年纪最小的,但他的生理需求同样旺盛,隔几天就自己解决一下。
    其实林蔚然特想顺口说一句:“干嘛非得是五姑娘啊,四姑娘不也挺好么。”但他觉得自己和大家认识不久还没那么熟,说话做事不能太放开了,保持形象要紧,闷骚嘛。
    于是他就那么拿着范儿,脸红红的,站着没说话。倒是陈焕临阵倒戈,和孙瑞左右合围,把赵军抓了出来按在桌子上,刘阳兵上去挠他痒痒肉。
    沈秦天在一边看着林蔚然,心里推测着他的反应几分真几分假:这么帅,没有女朋友?
    他们在宿舍里几个闹得欢,却不知文缘差点出事儿。
    省院食堂后面有个小菜园,还有口老井,食堂管理员老何两口子平时种点香菜辣椒小葱,兴致高的时候老何还用老井水自己做豆腐,于是生态环保的小葱拌豆腐是省院食堂很抢手的一道菜,每人限量一份。
    今晚老何正在磨黄豆呢,见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在墙边徘徊,老何拎着擀面杖就冲了过去,老何的老婆也扯着嗓子叫“抓贼”。
    文缘是武生,去年因饰演《昭君出塞》中有多个高难度翻滚动作的马童而获全省优秀表演奖,该戏有“唱死昭君、累死王龙、翻死马童”之称,可见表演难度之大。
    文缘当然不能被老何的擀面杖打到,虽然黑暗中看不清,但他听着风声,轻轻松松一只手就接住了兵器,还潇洒地顺手舞了两下。
    但他无法阻止何阿姨的大嗓门,眼睁睁看着远处保卫室的大门洞开,几个保安冲了出来。
    “没事儿没事儿了,兄弟们不好意思啊,是老哥哥脑子不好使了,”老何此时看清楚了是院里的小伙子,于是赶紧替他遮掩:“下午和文缘说好了给他一点小葱种子,没想到他这会儿才来拿,他也不带个手电筒,我眼花没认出来。”
    保安科的几个人仔细看了文缘的脸,确认了身份,教育了几句,又接过老何递来的烟,这才拿着电棍走了。
    文缘坐在老何的屋内,把何阿姨递来的面饼吃了半个,总算平静下来。
    “你这孩子大半夜的翻墙多危险!”老何问明白了文缘要去干啥,想想也后怕。上周菜园里新砌了个池子,剩下的水泥都糊墙头了,上面插满了玻璃碎片。搞文艺的划坏了脸可怎么能行!
    文缘耷拉着脑袋。他真不知道现在墙头上有玻璃,以前他偶尔翻过几次墙,本以为轻车熟路呢。
    “下次要出去,和你何叔说一声,听见没?”老何真的抓了一把小葱种子,用纸包了,递给文缘:“只要你们能瞒过宿管科,我肯定不会去院领导那里告发。”
    文缘盯着老何看了一阵子,确信老何说的是真话。老何平常就很关心院里的演员,每次有演出的时候,老何都会提前准备蛋白质较高的食物,演出完毕,肚子饿了的演员还可以到食堂来吃他现煮的炸酱面。
    看着文缘走出去,老何叹口气:谁不是从血气方刚的年纪过来的。这些年轻人也真不容易,院里一直没有房子分给他们,甚至有一个结婚证都拿了,也只能继续住宿舍里。
    这么一闹腾,文缘哪还敢出去,明天保卫科肯定会去宿管科那里查询,自己不在的话不是惨了。
    话说真不能怪文缘胆小,省院对未经领导同意的夜不归宿有着极其严格的处罚,抓到第一次全院通报并禁演半年,抓到第二次直接开除并登记入档案。
    文缘不能没有工作,他自己要结婚不说,下头还有两个弟妹在读书要学费呢!
    之前说过省院的宿管科规定有长长的几大页纸,其实不是院领导吃饱饭没事干要琢磨这么多条条框框出来,真是不得已啊。话说起来有点长,这也是省院言派老生朱宴泓的一处陈年旧伤。
    当时林蔚然初试结束,院领导们不是讨论么,书记看了推荐信说这孩子生活作风好不会给省院惹麻烦,一团长立马踢了书记一下,又冲朱宴泓努了努嘴,意思是“老朱也在呢,书记你这么说多让老朱难堪啊”。
    没错,生活作风的事儿,曾经让朱宴泓大大地难堪了一把。
    前些年浩劫结束春风吹拂神州大地的时候,上头给落实了不少政策,朱宴泓等一批曾经受了冤屈的艺术家迎来了新生,决定为戏曲事业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
    朱宴泓开始收徒。他在梨园有一定威望,很多人想拜他为师。他精心选出了三个功底扎实的老生演员,倾囊相传。其中有一个小伙子天赋很高,又肯吃苦,在朱宴泓的悉心教导下得尽真传,艺术水平突飞猛进。
    朱宴泓非常满意这个徒弟,在自己的专场巡回演出上和这个小伙子交替演出同一个角色,刻意捧他。自身的造诣加上老师的帮助,小伙子出名了,甚至有人将其称为“小朱宴泓”,省院把他作为重点培养对象,送他去北京进修,前途一片大好。
    没想到这小伙子私生活不检点,男女关系有点乱,在外面交了不少女朋友,院领导找他谈过几次,看在他是个优秀苗子的份上没有处分。
    没想到他后来竟和一个已婚女人走的很近。更麻烦的是那女人的丈夫是现役军人,婚外情直接上升为破坏军婚。
    想想看,八十年代初这得是多大的事啊,都闹到省军区去了。省京剧院领导不知托了多少关系才把这事情摆平,那女的离了婚。
    可小伙子竟然说他没打算和人家结婚,他还没有找到真爱,还说组织出面也没用,强扭的瓜不甜,否则指不定哪天又离了。
    女方家属气得把省院外墙全贴满了大字报。院领导焦头烂额,最后在舆论压力下被迫把这个建院以来最有发展前途的优秀青年演员给开除了。
    ☆、第十七章
    离开省京剧院那天,小伙子当众给朱宴泓磕了三个响头,说请全院的同事作个证,从现在起他结束与朱宴泓的师徒关系,各走各的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朱宴泓一巴掌扇回去了。
    师徒这么些年朱宴泓从来没打过他。朱宴泓知道他不是翅膀硬了要单飞,而是不想因为自己的坏名声继续影响师父。
    这些日子因为他的事,院里闹得鸡犬不宁,不光他自己,就连同台的其他演员演出时也被观众喝倒彩,提携他的恩师更是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说成是根那不正的上梁。
    朱宴泓对爱徒的生活作风虽然很愤怒,但他更悔恨自己这些年只顾指导学生唱好戏,却忽略了对他个人生活的关心。小伙子家在外地,从小出来学戏不在父母身边,缺乏长辈的照顾和管教。
    他在台上是诸葛亮是刘备是黄忠,但在生活中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在人生岔路口可能会迷茫可能会走错路的年轻人。
    朱宴泓很自责。他也让全院的同事作个证,以前是他没教好,今天开始重新教。想要断绝师徒关系也可以,朱宴泓说等自己闭眼那天就行,他若是早上闭眼了就早上断绝关系,下午闭眼就下午断绝。在此之前,师徒关系不变。
    朱宴泓自掏腰包拿了一笔精神赔偿费给那女的。他徒弟说这些钱他来出,朱宴泓把他往怀里搂了搂,说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儿子做错了事是因为父亲没教好,这是对父亲的惩罚。
    朱宴泓跑了多家外省剧院替徒弟求职都被拒了。不是没有人知道朱宴泓,也不是没有人认识他徒弟。相反,就是因为这事闹得业内同行皆知,才没有人敢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