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成军旅」野儿军爸》作者:咪了个喵
文案
知乐被逃犯老爹带着在野林子里长大,突然之间,就被扔进军营里去“幸福生活”了。
败城是被特种部队踢去新兵连的家伙,只为了帮知乐从野孩进化成一个合格的兵。
“败城最犯嫌!”
“小崽子你给我站住!”
特种兵奶爸,教养纯野孩的军营生活,一个从野孩变精兵,一个从冷酷教官变奶爸。
本文慢热,有反攻有互攻,强强养成,jq有爱情有友情有,文火慢炖请勿着急。
内容标签:军旅 强强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败城,知乐
1、野孩
知乐从悬崖上看见那个绿色帐篷的时候,才傍晚时分,天空阴沉沉的,气温接近零度。他只贴身穿着一层薄棉衣,外面罩着成捆编织的枯叶,头上顶着枯草做的帽子,几乎冻成了冰坨。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打扮,并不觉得冷,站在那座帐篷后面,大声的喊了一句:“喂!”
马上,就有无数支杆子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对准了他。
知乐没有慌张,吸了吸鼻子,对这样的场景早已习以为常。跟着老爹屁股后面的他,无论对枪声还是包围都不陌生,反正最后还是要逃走的,回去老爹身边。
多少人他都不怕,这些人都是穿衣服的,只要穿衣服的,最终都会离开森林。对他来说,无论哪片森林都像家一样,从东北的山林到西南的热带雨林,他都可以游刃有余的生活下去。
穿衣服的终会离开,只有他会留下来。
“我给南默送信。”知乐含糊地说,长久不说,老爹话也少,讲话都不利索了。不过,无所谓,反正他也不想和别人讲话。
举枪的人都穿着绿花花的衣服,脸上抹得乱七八糟的,知乐觉得这种人很奇怪。
根据他那有限的知识,这些人并不是来玩的,不过,他对于玩这个概念也不太明确,到林子里来有什么好玩的?这些林子他从小“玩”到大,只觉得很普通,天天看的,有什么新鲜的?
有一只手伸过来,闪电般抢走了信,他乘机往后退了一步,躲进山崖的阴影下,习惯于隐匿的他不太喜欢暴露在这么多的眼皮子底下。他退一步,那么多根杆子也跟着移动,总是稳稳的对着他。
他知道那个玩意儿叫枪,有很多种,可是无论哪一种,都会响,会发热,会打一种铁石子。这个铁石子打死了他的小蟒,还曾经擦过他的身体,至今,他的腿上还留着一长条淡淡的疤痕。
老爹那一次很生气,他从来没有见老爹那么生气过。那一次也非常疼,疼得他忍不住哭了出来,尽管在老爹的训练下,他早已习惯了不哭,但那一次,他实在是没办法。
知乐静静地站在雪夜峭壁的阴影中,就像是一个幽灵,他的眼睛有水光泛过,清晰地看见周围的环境,耳中也听见了隐约的谈话,可是,他不理解其中的内容。
不管如何,他不想去理会这些事。他只是来送信,送完了,听完收信人的口信,他就可以去找老爹了。
与外面的冷清相比,帐篷里面很暖和。
一位中校,穿着常服,在一堆迷彩服中间格外显眼。他的脸色轻描淡写,讲出来的话却令所有迷彩服脸色难看:“你以为我想这样?我是没办法!你的脑子怎么想的?啊?你以为那人是谁?你以为你是谁?他的成绩很优秀,你却退了他?”
“他太自私,这样的兵真临阵,八成会让队友去送死。我是队长,必须对我的队员负责。”站在中校对面的男人脸上只有嘴巴在动,其他五官似乎都凝固了,“兵不行,就换。”
南默挑起眉头:“败城,你觉得这样就行?你跟我说话,看什么呢!”
“我们在演习中。”
“演习比你的前途重要?眼光短浅!”
“这是检验这批兵最好的机会。”
南默脸臭了下来:“你很会带兵是吗?”
“如果不会带,你怎么让我做队长的?”
“那好。”南默扬起一只手,手上正抓着刚才知乐送来的信,“你给我去带个人。”
“带人?”败城有些意外地挑起眉,“我以为你会让我复员呢。”
“你才几岁?”南默淡淡地道,“好不容易培养出来了,你以为我会让你就这么走人?我是那种做不划算买卖的人?”
败城立定站好,直视着南默的眼睛:“报告大队长,你觉得我的兵一条命值多少?”
败城的声音不大,一点也不像个兵,反而轻柔得如同温柔的歌手。他有一把好嗓子,只要不吼,总是能引人心魄。
南默挺直了腰,看着这个他一手提拔的家伙,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伸出手去拍了拍败城的肩膀,一字一句的重复道:“我是那种,做不划算买卖的人吗?”
败城也笑了,微微小小的笑意,一闪而逝,快得几乎看不见。离开“潜龙”特种大队已经是注定的了,但他知道,他会回来的。
“让我去哪里?”
“111。”
败城一愣:“南京的?”
“嗯。”
南京军区第一集团军,原新中国第一野战部队,历史悠久的老牌野战军,其中的第一师,水陆两栖机械化步兵师,第一团,拥有闻名全军的“硬骨头六连”,可以说是整个军区步兵中的标榜。
“连长?”
“去新兵连。”
败城有些傻眼:“排长?”
“你想做班长啊?”
败城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很郁闷,他一个特种部队的现役少校跑去新兵连就够丢人的了,还只能当班长,他眨巴了下眼睛,讨价还价道:“好歹当个连长。”
南默瞪眼:“你以为军队你家开的?你想当什么就当什么!?”
“当班长也太丢人了。”败城很快收拾了情绪,轻声回答,“现在不是新兵选班长么?”
“选你个头!”南默没好气地道,“当排长去,这个兵你必须得手把手的带!”
“哪个?”
一讲起这个,南默倒迟疑了,想了片刻,还是把知乐送来的信递了过去,败城迅速扫了一遍,评价道:“名字挺特别。”
南默:“……”
听过败城名字的人当然可以理解他对名字的在意,败城败城,在军队中,不管你有多大本事,起这么个名字,第一印象肯定就很差。这就是先天劣势,他想修正都没办法,也只有盯着别人的名字来解闷了。
南默清了清嗓子,道:“具体情况你也知道了,总之,我给你把人塞进去,等明年选拔,你给我带把好刀回‘潜龙’来参训。”
败城又盯着信看了会儿,道:“他父亲是逃犯。”
“我认识他父亲。”南默说得十分坦然,并没有遮掩,“参加中越战争时才十六岁,侦察兵,后来做了我的班长,再后来……”
南默没有说下去,“逃犯”这个身份已经说明了一切,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如今的污点抹黑了过去的荣光,再也无法洗去。
败城的思考更为理性:“他怎么找到你的?”
“来之前就联系过了。”
“队长,你这样……不合规定吧?”
南默揉了揉眉心:“其他的事你别管,这个娃你得带着,他爹把娃送来是良心未泯,不想让娃儿跟着他走上绝路。而且,你想想,这个天气,这个娃穿越你们的演习区一路摸到帐篷主动现身才被发现,这样的娃,你不想要?”
败城瞬间就心动了。
军队里混的官,不要说特种部队了,哪怕是野战部队,对那些好苗子也像是狼看见了羊,年年新兵下连时,就是各位连长“会餐”的时候,无数双眼冒绿光的老狼冲上去使用一切手段,务必叼走中意的小崽子。
十六岁的娃儿,单枪匹马,没有任何制式装备,在十一月的寒夜里穿越近十公里的山地从林,不靠地图,悄无声息地摸到一片被军人包围的帐篷,这意味着什么?
天生的侦察兵啊!
“人在哪?”
“外面等着呢。”讲起这个,南默又头疼了,“你注意点,被骗来的,不行就逮人,唉,别逮伤了啊。”
信上讲得明明白白,知乐就是被骗来的,原“老班长”甚至还提示“必要时可以使用非常手段”,南默一想到老班长带着这娃在全中国逃亡了这么多年就想吐血,这根本就是个定时炸弹嘛!
“我去看看。”
败城双眼泛绿地窜了出去,轻手轻脚地摸到帐篷后面,就见三个选训的兵端着枪,傻乎乎地对着一片漆黑的地方。他瞪大了眼睛,看了好几秒才发现那里隐隐约约有个少年的轮廓,树林里不算安静,他听见了兵们的呼吸,而那个娃儿的却没有。
凑近几步,他看清了知乐的模样:捆了一身的枝叶,头上顶着个鸟窝,正安静地伏在阴影中,瘦长瘦长的,像颗还未长成的小树苗般。
败城只打量了一秒,知乐的眼光就敏锐地看了过来,也许是错觉,他看见那孩子眼中有亮光一闪而过,如同黑夜中的野猫。
败城的心跳得很厉害,他见过许多兵苗子,多狠多厉多皮的,他都调教过,可是像知乐这样的,还真没有。
严格来说,知乐根本不像是个人,而是个动物,生活在从林中的兽孩。
2、进城
信上非常简洁明确地介绍了知乐的情况,跟着老爹在全中国做了十六年的逃犯,小时候被捆在狗身上东奔西跑的,长大一点就趴在老爹背上,被无数刑警、特警、军人跟在屁股后面追捕,被枪打过,也打过人,也见过杀人……
这样的娃儿,不好带啊,一边这样想,败城一边兴致勃勃的开口了:“知乐。”
知乐的眼神瞄了过来。
“你过来。”败城挥了挥手。
所有的兵们都盯着他们的“败老大”,这个冷血变态假装性脸部中风的教官,此刻就像是拿着棒棒糖引诱小女孩的怪叔叔,令人无法直视。
不为什么,知乐就觉得这男的不对劲,哪里都不对,他往前走了几步,握紧手中削尖的小树枝,小心翼翼地猫着腰,随时准备逃走。
败城看着知乐绷紧的身体,心中有些好笑,继续温柔地道:“我给你爹带句话。”
知乐站在阴影边缘,盯着败城,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种感觉他经历过,以前被围捕时,每次出现这种感觉,就意味着来了很厉害的东西,狗啦、方盒子啦、还有“夜里的小太阳”,轰隆作响的叫直升机的东西,那些,都让他吃了很大的苦。
还有一些人,就和眼前这个男人一样,每当这时候,老爹就会特别紧张。
败城见知乐戒备的模样,暗中赞了一句,往前靠了几步,道:“你过来,这话不能让别人听见。”
知乐很犹豫,老爹说务必要听到回话再回来,可是他却不想靠过去。他很紧张,有股麻麻的感觉从指尖升了起来,一直蔓延到脚跟,他的脚在发热,眼睛却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
“我要贴着你说,不然就被别人知道了。”
选训兵们都露出鄙夷的神色,却被败城一个冷眼扫了回去,乖乖端枪充作背景。
知乐迟疑再三,还是走出了阴影,倾着上半身靠近败城。男人眼中闪动的光芒令他不舒服,但是老爹这么说了,他也没办法,只得照做。
一步、两步、三步……败城计算着攻击距离,当知乐终于进入手臂范围时,他的手刀闪电般奔着知乐的脖子去了,这样的动作他做过成百上千次,落空的机会不多,可是这次,他不仅落空,还被一柄尖利的树枝抵住了脖子。
知乐在那一瞬间弯腰低头,手臂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刺出了树枝。
老爹说不准伤人,所以,知乐只是稳健地举着树枝,以严厉的神情盯着败城说:“骗人鼻子长!”
周围传来窃笑声,败城觉得自个儿的老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没多加考虑,一挺身,把脖子顶在树枝上,绷紧了肌肉,往前一冲,手指粗的树枝居然应声而断!
土鳖兵特有的硬气功,一般侦察兵必须掌握的技能,这时候倒是派上用场了。不过也亏得那树枝顶得稳,如果晃晃悠悠,加上点距离和动势,败城这会儿就得气管上插根树枝子等急救了。
败城瞄了眼知乐,发现这小家伙居然一点也不惊讶,反而后跳一步,落在树林里厚厚的枯叶上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他注意到知乐的手背在腰上,似乎握着什么,显然刚才那根树枝并不是真正的武器。
中越反击战的老兵啊,还不定给儿子传了什么花招呢,败城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慢慢靠近。这时候用骗的是不行了,他压低声音道:“你过不过来!”
“不!”
一片窃笑声又响起,败城扫了一圈,声音顿熄。
“你不过来,我过去!”
话音刚落,所有的兵都觉得眼前一花,阴影中一个削瘦的身板像是猴子般窜上了峭壁。
败城也不由张大了嘴,他见过许多奇人异事,但像这样的,还真是开了眼。
知乐的四肢轻松地攀上几乎是倒斜的峭壁,那些脆弱的树根、杂草,无意义的突起,被他轻轻一拉,就托着那瘦削的身体往上飞去。
对,不是爬,而是飞,那个身影就像是没有重量般,转瞬就到达了小山顶。
“我靠,这是人还是猴子!?”
“废话,猴子能说话吗?”
“也许是猴子王呢?”
“我还孙悟空呢!”
“闭嘴!”败城没好气的骂道,“给我枪!”
“队长,枪?”选训队员的脸色很难看。
“麻醉枪!”败城冷眼,“另外,如果对方是个小孩子,就算要杀人,你是不是也不准备开枪?”
选训队员不吭声,败城也不多说,这时候说这些还太早。
败城举起枪时,知乐已经爬到了峭壁顶,正倒挂在峭壁尖上,四肢勾着,远看像只大蜂巢般,在天空的映衬下,明显得不行。不到五十米距离,败城要是打不中,绝对需要去看眼科了。
麻醉枪的声音很闷,一枪过去,挂着的“蜂巢”就抖了下,却还是硬撑着翻了上去。看着那身影一抖一抖的消失,败城啐了一口,无奈地绕到缓处往上爬,没办法,这个峭壁他爬是能爬,却要花不少时间,还不如绕点路。
傍晚的天空逐渐变红了,败城很快就找着了地方,却没了人影,顺着地上的痕迹摸过去,就见着知乐蜷缩在树下的身影。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盖着一些树叶,显然知乐想在昏迷前躲起来,却敌不过麻醉剂的作用,还是睡了过去。
败城拨开树叶,摸了下知乐身上单薄的衣服,皱着眉头,赶紧脱下身上的衣服把野孩子包起来。野孩子蜷在他怀里,小得跟十岁出头的孩子般,毕竟是在野外混的,长得真不好。
败城突然有股上当的感觉。
等把知乐抱回营地,一堆选训兵像是看稀奇般都凑过去,被败城一人一脚踢走了,进了帐篷,南默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信以及一句留言:带不好,你回来后,当着选训队员的面裸奔操场三十圈!
到底还是要我回去啊,败城暗笑,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知乐醒得比预定的早得多,一睁眼,人就像猴子般从床上窜了出去,半点也没有麻醉剂后遗症。
败城早就留心着,从后面一把抱住知乐的肋,两手臂圈过去还有余的。
知乐那叫一个张牙舞爪,可惜,他的那一身“装备”全被败城扒了个精光。
可算是开了眼界了,什么尖枝啊,木弓啊,不知道什么植物编的绳啊,还有各种手工制的玩意儿。他把这些和自己的制式装备一对比,还真是齐全,当下就摇头苦笑了。
等知乐醒了,他很快就发现南默为什么特意强调要好好“教”了。
“你爹叫你跟着我!”
“骗人!”
“你爹信上说的!你自己看!”
“不识字!”
败城如五雷轰顶:“你不识字!?”
知乐正撕巴着败城的手臂,大喊大闹:“不识!不识!不识!”
败城把知乐的脸夹在两个掌心中,严肃地问:“你进过城吗?知道城市吗?有很多人的地方。”
“讨厌城!”知乐扭着脸,恼火地道,“讨厌城!讨厌铁盒子!讨厌盒子!讨厌人!”
知乐的描述令败城像被闪电劈了十几下般,他皱着眉头道:“好好说话!”
“不好说话!不好说话!”知乐感觉不对劲了,拼命挣扎,“爹!爹!回家!爹!”
十几分钟后,败城终于确定了,这就是个真野孩,真得不能再真了,绝对不是“煮的”。
这种野孩子,要怎么教?文盲啊,字都不识一个,而且什么都不懂,话都说不好,沟通不能!
败城把演习交给了副队,带着知乐独自开车回驻地,他不想让自己的事影响选训的兵,他的离开,也没必要通知每个人。
第一天,败城还没在意,睡在车里,门也没锁,结果半夜一睁眼,知乐就没了,害得他像是打了鸡血般在野外摸了一天。好不容易摸到人,小东西还爬在十米多高的树上,任他狂吠乱踹死活也不下来,被骂急了,居然一个纵身跳到另一颗树上,他就跟着换颗树继续踹。
直到第四颗树,野孩子被逼急了,选了颗小树,一跳之下居然把树给扒断了,败城吓得魂飞魄散的去接,知乐在下落过程中却轻巧地一蹬树杆,落进草丛里打了几个滚,毫发无伤。
败城那是一口心头朱砂血,就染红了黑土地啊!
第二天,败城小心翼翼地带着知乐出发了。在车上,倒也看不出来什么特别的,等进了县城,他很快就见识到知乐的“本事”了。
前一天是吃干粮的,这到了县城,自然不会再委屈胃,败城带着知乐随便找了家牛肉面馆。直到坐下来,他都紧紧拉着知乐的胳膊,生怕这小子一个不注意就跑了,也特意选了靠角落的位置,还和知乐坐同一边,把野孩子堵在角落里。
面上来了,为示亲善,败城把筷子掰开,交到知乐手上。
看着知乐一付迷茫的样子,他心头一凉:这小子不是连筷子也不会用吧?
这时候,他就忍不住恨起知乐的老爹来。
养育养育,知乐的老爹根本就是光养不育,知乐和兽孩没什么两样,除了直立行走以及能说话外说话都含糊不清!
败城一边吃一边斜眼盯着知乐,看他会做出什么夭蛾子来,想来想去,顶多也是直接用手抓,似乎也不是特别怪异,特种部队训练时这种事见得还少吗?
知乐果然把筷子一摔,瞪着面碗看了一会儿,突然一伸头,把整张脸埋进碗里去了!
败城又是一口心头朱砂血,染红了牛肉面啊!
3、后爹不好当
唯一庆幸的是,他们坐的是角落,没什么人注意到。他赶紧拉着知乐的头发提起来,就见野孩子小脸上汤汁横流,只剩一双大眼睛迷惑地盯着他,还有不时伸出来乱舔的舌尖。
拽过桌上的纸巾胡乱给野孩子擦了擦,败城像是火烧屁股般拉着知乐跑了。
他买了碗盒饭,找了家小招待所,手拿筷子,只要知乐低头就打,打得知乐额头肿起来老高,小家伙才学会用勺子筷子还是不会!
“讨厌!讨厌你!”知乐塞得一嘴饭菜,含糊不清地嚷嚷,“给饭吃,不讨厌的,现在,讨厌!”
败城心口的朱砂血已经吐不出来了,他自我安慰道:好歹吃得快嘛!
接下来的日子,知乐就没消停过。精力十足,从早闹到晚,他光是盯着知乐,就和出任务的紧张程度差不多。有时候,眼皮子眨一下,人就没了,如果他没有车,知乐早就不知道跑丢多少回了。
他唯一庆幸的,知乐听了他爹的话,不伤人,否则的话,他很怀疑自己在梦中就被割喉了。
野孩子的躲藏技能绝对是天王级别的,把他锁在车里,门窗关好,都能缩起身子骨躲在椅子下狭窄的空间里,狡猾得像什么似的。
败城非常忧虑,现在的兵和以前不同了,强硬的身体素质比柔软型的更占优,像这么个柳叶型的,可怎么当兵?更何况,上兵伐谋,这个野孩子却连字都不识……
败城一路郁闷着,到了驻地外围,更加郁闷了,因为他不敢进基地。
他不能带知乐进去,又不敢把知乐一个人扔外面,虽然衣服穿得人模人样了,但这孩子从根里就是野的,随时随地准备溜走去找“爹”。
找了家宾馆住下,特意要了大床房,把人搂实了,门窗反锁好,再在锁上加绑绳子,确认知乐没有怀揣任何利器,他才带着一颗警惕的心睡下。
第二天,早晨一醒,果不其然,还是出事了:败城发现知乐把床单撕成条,把他的手绑在床头上,骑在他胸口上,掐着他的脖子喊:“我要我爹!还我爹!”
败城居然不气,而是高兴地说:“哟,说话利索了?来,爹怎么写的?”
话一出口,败城一怔,猛地挣脱了布条,对着床头怦怦撞了几下脑袋,轻声咕哝:“妈的,我这是已经被折磨成什么样了啊!”
想想新兵连那个氛围,再看看缩在床角死瞪着他的知乐,败城只想哭!
知乐这样子,进了新兵连,还不被排挤死啊!?更何况,他能进得去吗?根本不合格啊!
想到这里,败城眼睛一亮,对啊,南默负责把人弄进去,他负责训嘛,这要是进不去,可就不是他的错了,对不对?
光是文盲一条就可以刷掉几百个知乐了!
败城顿时就轻松了,神清气爽地下床穿衣,打了个电话给南默,得到指示:“你就别回来了,省得那帮小子知道你要走了,又要闹事。在城里带带知乐,好好教教他,等十二月一到,直接拿火车票走人。”
败城放下电话,考虑了下,决定暂时不去想。他在军队招待所住下,天天把知乐关在屋里训。每天上窜下跳的抓猴子,房门真不能开,不仅不能开,还要用俘虏结打得死死的。结果,知乐居然会解,他不懂电视不懂游戏机,居然会解俘虏结!
仔细想想,也能明白,这么个跟着爹逃亡了大半个中国的野孩子,会的自然和普通孩子不一样。自此之后,败城就转变了策略,一边用一些新奇的东西吸引知乐的注意力,一边潜移默化的教他一些东西,整天就花心思怎么让野孩子安静些,记下些东西。
野孩子记忆力相当不错,给他张普通标准地图,半天时间居然能记下一百公里内所有城市的位置。可是,败城上午才说“吃饭要用勺”,中午他又开始用手抓了。
败城那朱砂血,比选训队拔苗子时吐得都多。
时间过得飞快,一个月后,败城接到了副队陈白的电话,说是送车票来。
陈白找到地方时,从窗户就看见他们“英明神武”的队长败城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面坐着那个野孩子,此时已经剃了个小平头,大眼睛瞪得像铜铃。俩人中间的茶几上放着一摊纸笔,还有几本书和报纸。
“知字怎么写?”
“不会!”
啪!
败城手中卷起来的报纸砸到知乐头上:“想!”
知乐一撇嘴,仍旧咕哝着:“不会就是不会!”
“不会今天不许吃饭!”
知乐眼眯了起来,牙齿磨了磨,才抓起笔,在纸上磨磨蹭蹭地写下一个字。陈白贴在窗户上一看,勉强认出来是个知字,只不过那个“口”已经变成了一个圈,矢字却像一个跳舞的大。
败城一脸欣慰的笑了:“这不是记得嘛?非要我打是不是?”
知乐一瞪眼,往后缩了缩。
“继续!乐字怎么写?”
知乐这次很爽快地写了,败城一看,立时扬起一边嘴角,这个动作看起来是在笑,但陈白却清楚得很,“败老大”火气上来了。
“你故意的是不是?啊?”败城咬了咬牙,抬起手,看着知乐警惕的眼睛,压了压气,开始唠叨,“教了你一百遍,这是我的名字,不是你的,你记不住?你肯定记住的,就是故意不写,和我闹,是不是?”
陈白蹲下身,以撤离的姿态开始顺着墙根悄步走,走了几步,蓦地反映过来――他是来找队长的啊,躲得这么远干嘛?
转身进了招待所,站在门外,陈白听见门里败城念经般的唠叨,说些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光是这声音就让他心有戚戚焉。平时,伴随着这声音的都是一些挑战人类极限的训练,但他也清楚,使出这一招来,意味着败城已经是没招了,只能当唐僧。
敲了敲门,里面的声音停了,下一秒,陈白听见咣当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各种东西落地希里咣当的杂乱声音,其中夹杂着各种咆哮和尖叫。他一着急,摸出万能钥匙捣鼓开了门,一眼就看见野孩子正双手抓着窗户栅栏乱踹,他那“英明神武”的队长败城气急败坏地抓着知乐一条腿,俩人打得不亦乐乎。
败城下手像玩似的,但野孩子身形瘦小,灵活得很,败城捞了几下腿,不仅没被捞住,反而被踹了好几脚,有一脚差点踹到脸上。
这一下踹得败城怒从心头起,对着知乐的小腿就来了一拳,俩人硬碰硬来了一下,看得陈白倒抽了口冷气,自个儿都觉得疼,同时也觉得不可思议:十六岁大的毛孩子,用得着下这么重的手么?
不过,陈白很快就发现,还真有必要。
知乐动起手来看着像没有章法,但仔细观察,就发现他的动作灵巧而敏捷,每次都以躲避为主,但只要出手,就是奔着败城的弱点来,尽是一些眼睛、咽喉、下阴之类的地方,异常狠毒,然而,每次都在即将打中时收了势,不甘不愿地转了方向。
这个毛孩子,在留手?
陈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又看了看败城,发现自家队长似乎也留了一手。他被败城蹂躏的时候还少吗?自然一眼就看了出来。
只不过,败城似乎留手之余,又总是不轻不重地打中知乐的软肋,一些又痛又不重要的位置,打得知乐像条蛇般挂在窗户上乱扭。
最后,终于是打急了,知乐脚一蹬墙面,像只蝙蝠般从窗户上跳下来,直扑败城,四肢一圈,把败城的脑袋抱在胸口就是一阵猛打,打得毫无章法,只图快活。
败城眼前一黑,感觉拳头如雨点般打在肩膀脑袋上,赶紧用力拉着知乐的后腰,一边往后退一边试图把人扯下来。结果,后退的路线上横着沙发,他就这么直挺挺倒在了沙发上,一个翻滚,打算翻身作主人时,知乐非常敏捷地脱了手,一溜烟窜进了沙发下面不出来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几十秒间,陈白目瞪口呆的看着败城一身乱糟糟的从沙发上爬起来,面无表情地道:“你来干什么?”
“给、给你送票呗。”不愧是特种部队出来的,陈白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败老,您这是做什么呢?”
“做后爹!”败城没好气地道,讲完了又犹豫了几秒,压低声音道,“队里还好吧?”
“嘿,不好意思,您老现在不是‘潜龙’一员,按照规定,我不得对您透露任何消息。”陈白笑眯眯地说完,乘着败城踹人之前已经脚底抹油窜了出去。
窜到门口,没感觉后面跟着人追,陈白回头一看:败城趴在地上,正撅着屁股去拉沙发下的知乐,还要集中精神,随时躲避突然打过来的拳头。
看着昔日威风队长那付又气又急又无可奈何的模样,陈白流下了同情的泪水。所以,他决定给自家队长一些鼓励:“队长,你放心的去吧!粉嫩嫩的新兵就等你去蹂躏了,一定不要手下留情啊!”
4、接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