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凛恼羞成怒,“我蔺叔都死了!你们还怀疑这,怀疑那!你们还有没有点人性?”
柯北被气笑了,“我从警以来,什么奇葩都遇到过,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奇葩的话。一帮泯灭人性的东西,居然说我们没有人性。但凡你雇凶杀人时,能想到‘人性’二字,你也不会来这里。”
顾凛理亏,仍虚张声势地吼道:“你们让狱医看看,我蔺叔已经死透了!死得透透的!人死是不能复活的!这次和上次情况不一样!上次是替死,这次是真死!再说替我死的那个叫蔺小鹄的,尸体已经被你们火化了!要是能假死,蔺小鹄不可能被你们火化!我蔺叔是为救我而死,我只是不想让他被开膛破肚!只想给他一具完尸!有错吗?”
柯北道:“没错,你签个放弃尸检同意书,该走的程序走一下,就可以把尸体带走了。”
闻言,顾凛面色悲痛,眼底却闪过一丝暗喜,“真的?”
柯北回:“真的,前提是,把尸体火化完,你再带走。”
顾凛怒火噌地一下升起来!
他强压住怒意,“我们那的规矩,尸体得带回去守灵,三天后,才能拉去火化。”
柯北平静地说:“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尸体不好带,骨灰更方便一些,我们是为你着想。”
顾凛语气坚决,“这是我的事,灵必须要守,我要为我蔺叔厚葬,该有的规矩,一样都不能坏!”
明知其中有诈,可是从规定上来看,顾凛提的要求没错。
柯北和监狱长互相对视一眼。
顾凛见状又加了句,“如果你们能让我带走蔺叔,无论你们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让我签什么,我签什么,绝对不会追究任何责任。我蔺叔年过六十,孤身来救我,于法律来说,本就是犯罪。他死,是自己身体原因,不关你们的事。”
这话说得,相当有水平。
柯北和监狱长心思都有些松动。
因为这样做,无疑是最简单最省事的。
文件一签,所有人都不用承担责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是,万一蔺鸷的尸体有诈,万一起死回生,所有人的心血就白费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柯北瞟一眼蔺鸷的尸体,拿起手机走出去。
进了隔壁房间。
关上门。
柯北拨通苏婳的号码,把顾凛的要求详细一说。
苏婳听完,笑了,“顾凛这人一向斤斤计较,睚眦必报。蔺鸷死了,且是为救他而死。这么大的事,依着顾凛的性格,能将监狱掘地三尺,恨不得杀了所有人,为蔺鸷陪葬。可顾凛居然选择息事宁人,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是不答应顾凛,我们就要承担责任,我早有心理准备,主要是怕连累你。”
苏婳轻声说:“我马上就到了,等我看看再说。”
“我去门口接你。”
“好。”
柯北很快将苏婳接过来。
怕顾凛冲动之下,会伤害苏婳,他提前将顾凛支了出去。
苏婳戴上n95口罩和医用手套,走到蔺鸷尸体面前,蹲下。
扒了扒他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又掰开他的嘴,观察了下他的舌头、牙齿,和唇色。
苏婳摘掉口罩,朝柯北递了个眼色,朝隔壁房间走去。
柯北和监狱长紧跟过去。
进屋。
苏婳将门关严,压低声音说:“看蔺鸷的瞳孔和舌头,不像中毒。他这人所学非常杂,会的东西很多都是后人闻所未闻的,身上功夫是失传已久的,所用的暗器和毒也是。以前看过一本武侠小说,里面写过一种假死药,能麻痹人的神经,让心跳停止,血液变冷,肌肉僵硬,呈死亡状态。我一直以为只是存在小说里,没想到现实中,遇到了。这种药,对身体伤害极大,蔺鸷对自己挺狠。为了救顾凛,居然用这么极端的方法,看样子对他感情很深。”
柯北默了默,“有没有一举两得的方法?”
苏婳道:“有,我就是为此事而来。”
她将方案详细对他们一说。
柯北和监狱听完,连连点头。
监狱长笑道:“以前真是小瞧你了,没想到苏小姐年纪轻轻,居然有这么多的奇思妙想。”
苏婳莞尔,“江湖事,江湖规矩办。你们其实也可以这么做,只是你们身在要职,顾虑太多,被束缚了思维。比如顾凛是戴罪之身,要回去埋葬亲人,按规定,你们得派人二十四小时,贴身看着,不看就会受处分,日后也会被人揪住小辫子。有人贴身盯着,顾凛束手束脚,很多事都不能做,反而影响案情进展。”
这话给足了柯北和监狱长面子。
居功却不自傲。
柯北对苏婳的好感再升一级。
监狱长则有点心虚。
接下来。
手铐脚镣被打开,顾凛签了一系列同意书,将蔺鸷的脸遮盖了一下,背起他,离开监狱。
让他意外的是,无论是警方,还是监狱,居然都没派人跟着他。
反而还放了他的同伙,让他们陪他一起。
起先顾凛怀疑有诈,后来发现,的确没人跟踪,渐渐放松警惕。
心里还暗自嘲笑,这帮人果然中看不中用!
被他几滴眼泪,几句话,就蒙混过关了!
难怪那么多案子,长达三十几年都破不了。
临时偷了辆车。
一行人上车,朝城外开去。
越走越偏,偏到连路灯都没有,更没有监控。
顾凛安排手下人打电话,联系船只。
船只联系好。
几人来到一处废旧码头。
背着蔺鸷的尸体,上了船。
船只加大马力,朝海那边开去。
反复确认没人跟着,顾凛将蔺鸷放到船舱的床上。
手下人问:“凛少,主人还能活过来吗?”
顾凛点点头,“能的,蔺叔既然敢这么做,自然能活,他做事从来没失手过。”
那几人暗暗松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顾凛抬头,隔着船舱窗户,冲海岸方向嗤笑一声,“这帮自私的蠢货!为了摆脱责任,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好不容易抓到我们,还能放虎归山,可笑。却不知,放虎容易,抓虎难,下次再想让我上当,不可能了!”
手下人附和道:“的确,放我们走,肯定是怕我们再找事。和案子真相大白相比,他们更在意头上那顶官帽。”
顾凛冷哼一声。
忽然想起什么,他收敛笑容,面向华天寿家的方向说:“华老爷子,虽然您和顾北弦等人串通一气,暗算我,但是看在您对胤胤很好的份上,这事就算了。麻烦您好好教导胤胤,等我安顿好后,就来接您和胤胤一起远走高飞。”
说罢,他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三躬。
海风清冷从窗户刮进来,带着大海独有的咸湿味。
几人衣着单薄,挺冷的。
可是顾凛却很开心。
终于重获自由了!
他讨厌住在那监狱鸟笼般大的地方!
讨厌监狱里的囚犯!
讨厌踩缝纫机!
讨厌狱警!
讨厌监狱里的一切!
极度压抑又重获自由,险里逃生,顾凛心情放松,唇角情不自禁上扬。
浑然不知,天上云间,一架低噪音的单发涡轮轴轻型直升机,正一路跟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