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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是谁,只好干笑着应付:“是啊是啊,像是主子要输的样子……”
    小南瓜才不吃舒扬这孩子的人情,他还是嘻嘻哈哈的笑,只说:“我给主子办事的时候,姑娘还在睡觉呢。姑娘身体不好,冰上坐久了小心受凉,还是快回屋吧?”
    舒和还想说,因见舒扬拼命地拉扯自己,一会儿看看爹娘一会儿看看自己,她也知道他的意思,因为自己的坏脾气,爹娘有些时候很不喜欢,特别是娘,曾狠狠责备过自己。她微微一笑,把后面的话吞下去了。
    对面伊春一时不察,稍稍落后半招,下一刻便被舒隽把耳旁珠花轻轻摘下了。
    他将珠花往怀里一塞,笑道:“小葛,珠花送我吧。”
    伊春和他比了半天,明显发现他在相让,这样比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她素来爽快,输就是输,从不耍赖,于是说道:“好吧,算我输了。你爱说我是愚妇就说,反正我也不在乎。”
    舒隽走过去把她肩膀一揽,只是笑:“还和以前一样孩子脾气。你输了,就得听我一件事,你答不答应?”
    伊春点头:“好啊,你说。”
    她以为舒隽是说以后舒扬的教导他来负责,谁知舒隽在她耳旁低声说了一串,伊春愣了半天,忽然反应过来,把两只眼睛瞪得像猫似的,隔一会儿,忽然问:“你确定要去?”
    舒隽挑眉看着她,大有“就看你去不去”的意思。
    伊春把他一推,纵身就朝庄外跑去,舒隽哈哈一笑,回头吩咐:“今儿晚上不回来吃饭,你们自己解决。”
    说完飞快追了上去。
    舒扬低声问妹妹:“小和,你说爹和娘怎么突然不比了,要去哪里?”
    舒和平时聪明绝顶,这件事偏偏不晓得,她还爱逞强,装出一付“我什么都知道”的模样,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是给我们找弟弟妹妹去呢。”
    舒扬大吃一惊:“弟弟妹妹是用找来的吗?那我们……我们是爹娘从哪里找到的?”
    舒和嘻嘻笑了起来:“我不知道自己,至于你,肯定是爹爹从粪坑里挖回来的,一天到晚臭烘烘。”
    舒扬低头闻闻自己身上,还真是一股汗臭,很是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笑了,心里却隐隐担忧自己莫非真是爹从粪坑里捡来的,那岂不是糟糕之极。
    小冬瓜在后面听见他俩的孩子话,不由暗暗发笑。
    说到伊春和舒隽去了哪里,在场还真只有他才知道,连小南瓜只怕也莫名其妙。
    那会儿伊春刚有身孕,一两个月的时候别的都不想吃,只想喝酸梅汤,舒隽不放心外面卖的,小冬瓜又不会做,他少不得找了厨师来虚心请教,自己忙了一晚上,做出一碗汤来给老婆喝了。
    自那以后,两人遇到吵架摩擦的时候,总有一人会说:“要不要去喝酸梅汤下下火气提提神?”
    那时再有天大的火气也烟消云散,舒隽会带着伊春到处找客栈酒馆,借用他们的厨房做几碗酸梅汤,大家喝了降火气。
    至于喝完之后要做什么,那就是个秘密了。
    自从上了雪山之后,这还是他们第二次下山去找客栈做酸梅汤,舒隽讨了个老婆,别的没学会,只把个酸梅汤做得出神入化,比经典老铺子味道都好。
    两个主要人物走了,小南瓜也机灵得赶紧要跑,刚转身就听见舒和在后面吩咐:“小南瓜,我要吃樱桃,你下山替我买。”
    他暗暗叫苦,回头笑眯眯地说:“姑娘,现在冬天,外面没有樱桃卖。你再忍几个月,等樱桃上市了我帮你买一车回来。”
    舒和把嘴一撅:“我可不管它上不上市,反正我要吃,你给我弄来。”
    小南瓜有些磨牙,抓抓头皮,笑道:“那好,姑娘等着,我这就下山去探探。”
    还是下山躲到主子们回来再说吧,这任性刁蛮的丫头,他委实不想招惹。
    舒和哼了一声,回头又居高临下地吩咐小冬瓜:“我饿了,你去给我做点吃的。”
    小冬瓜比较老实,答应一声赶紧奔去厨房了。
    舒扬拉着妹妹的手,摇头道:“小和,冬瓜哥哥和南瓜哥哥都比咱们大,你怎么这样不客气?回头让爹娘知道,又要责怪你。”
    舒和笑道:“才不会,他们本来就是下人,下人就是给人使唤的,不然白养他们吗?爹才不是那种好心人。何况这两人都笨死了,什么都不懂,我叫小冬瓜念书给我听,他好多字都不认识。让小南瓜给我讲书里的故事,他也讲得磕磕巴巴,比我们大又怎么了?样样不如我,连我一个小孩儿都要看不起他们。”
    舒扬老气横秋地摇头:“话不是这么说,又不是谁认得字多知道的道理多,就比别人强了。而且,冬瓜哥哥和南瓜哥哥都不是外人,更不是下人,你别这样说。”
    舒和把手一甩:“你也是个笨蛋,我懒得和你说。我只听爹娘的教训,干嘛要听你的!”
    她回到自己屋内,左等小南瓜也不来,右等小南瓜还不来,隔了一会儿倒是小冬瓜把饭菜做好了给她端上来,她一看菜色就皱眉头:“我最讨厌吃萝卜!你怎么总做这个?人生得笨也算了,连眼色也不会看,有你这么做下人的吗?”
    小冬瓜被骂得连连摸头,只好问她:“姑娘想吃什么?”
    “我要吃菱角,还有蜜汁藕。”
    小冬瓜为难了:“可现在是冬天,哪里来的菱角和藕……”
    “这都是借口。”舒和平日里倒是不会这么张扬,只不过今天爹娘不在家没人管她了,竟然嚣张了无数倍,“我们养你又不是为了要听你说这个没有那个没有,我要是自己能弄到,何必来吩咐你?你的本职就是替主子办事呀。”
    她说话的时候偏偏和风细雨,好像一点都不生气,里面也没有含刺,叫人连火也发不出来。
    小冬瓜愣了一会儿:“姑娘那么聪明都弄不到,我一个笨蛋怎可能把菱角和藕买来?”
    说完居然不理她,转身就走了。
    番外《教子(下)》
    舒和气了半天,心口隐隐发疼。
    她从小因为身体不好,舒隽和伊春只怕她激动起来伤身体,但凡有任何能达到的要求都尽量满足她,故而竟把女儿宠得无法无天。夫妻俩在家她还乖些,在父母面前也讨喜柔顺,一旦他俩出门了,这孩子便蹦上了天,以前还能指使小南瓜,后来小南瓜都不搭理他,现在发展成小冬瓜也不搭理她了。
    她体弱便容易多疑,加上为人聪明,看了许多书,认定旁人都不如自己机灵,更容不下半点忤逆,想到自己倘若健健康康的,和舒扬一样能在风雪里蹲马步练拳,他们必定谁也不敢这样对自己。
    因为心脏不好,有时候想和舒扬一起下山玩耍都不行,只有她一人孤零零的,被大家排斥。
    想到伤心的地方,她便开始大哭。
    哭着哭着居然慢慢睡着了,恍惚中觉得有人把自己轻轻抱起来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她软软地揪住那人的袖子,喃喃道:“娘……”
    伊春以为自己动作不够细致弄疼了她,便小心摸着她的脑袋安抚:“睡吧,天还没亮。”
    舒和一肚子委屈,这会儿醒了哪里还能睡着,当下眼泪横飞,窝在伊春怀里诉苦:“我叫小南瓜帮我买零嘴,他赌气走了居然不回来。后来我饿了让小冬瓜给我做饭,因我不喜欢那个菜色让他换,他居然拿话堵我!娘,你把他们赶走嘛!讨厌死了!”
    伊春倒是知道自家女儿一贯的德性,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起码要翻个个儿,再仔细琢磨琢磨,才能明白真相。
    她说:“不要说什么赶不赶的,他们都是我们的家人。你难道要把家人赶跑?”
    正说着,舒和忽见门外人影一闪,是小南瓜的身影,他略带担忧地朝里面看了一眼,见她无事,便转身走了。
    舒和心头火起,怒道:“才不是家人!他们只是下人罢了!下人不听话,难道不该赶出去吗?”
    伊春惊愕地将她放开,看了好半天,才低声道:“这些话,你从哪里看来的?”
    “本来就是这个道理呀,谁会把下人当家人?”
    伊春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把她一抱,飞快走出门。
    舒和不晓得她要做什么,抬头见她难得脸色凝重,嘴唇微微抿着,像是有些怒气,一时竟有些害怕。
    舒隽向来宠她,舒和倒不怎么怕他,全家她唯独怕伊春,哪怕伊春是她素来最看不上的――只会打架不懂道理的莽夫愚妇。
    伊春一直提着她走到不远处一个山头,然后将她往地上一丢,淡道:“你看对面那个小山坡,能看到什么?”
    舒和冷得一个劲发抖,眼泪凝在腮边,颤声道:“娘……我冷,我冷……”
    伊春并不理她,只指着前方:“你仔细看,前面是什么?”
    舒和无法,只得凝神朝前面的小山坡上看,却见有几枚红点,想来应当是山上红梅开了,十分艳丽。她小声说:“是红梅,很漂亮。娘,你是来带我摘红梅的吗?”
    伊春声音平淡:“你喜欢红梅,为什么不自己去摘?”
    舒和心里明白她是在生气,可她偏生出一股倔强劲头,自觉所作所为所言没有一点错误,当下冷道:“娘你也不用来教我什么。世上的道理我虽然不下山却也知道,我自己摘不到红梅,难道我就没办法得到它了吗?我可以喊别人来摘,最后还是我的。能有本事驱使别人办事,为什么事事必须亲历亲为?”
    伊春笑了一声,朝她肩上轻轻一推,舒和站立不稳,立时扑倒在雪地里。
    “你自己也说了,要有本事驱使别人。那我问你,你自己又有什么本事叫别人替你办事?你爹从小艰苦练武,钱财也是一点一滴靠自己本事赚来的。你娘跟着师父学武,一日不敢懈怠,一人走遍江湖。你呢?我问你有什么本事敢叫别人来替你办事!”
    舒和冷得说不出话,心里不肯认输,只好无声的哭,瘫在雪地里不动弹,甚至恶意地想着自己冻死了,伊春会不会后悔。
    “你觉得你是爹和娘的女儿,生来衣食无忧,有人照顾,便是高人一等了。将来爹娘老了,死了,你还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吗?舒和,我告诉你,想让别人听从自己,靠任何人都没用。你想让别人替你摘到红梅,就必须自己先能摘到它!你身体不好,不能练武,成日只能在屋子里闷着,我也明白。但要让别人服气,难道只有靠自己的功夫?你读了许多书,看得都是什么道理?连这个也不懂?”
    伊春说完,纵身朝前奔跑,不过片刻功夫,便摘了两枝红梅回来。
    “小南瓜小冬瓜都能摘到,你能吗?小南瓜江湖上有无数好友,人脉广泛,你有吗?小冬瓜自知没有练武资质,却并不放弃,每日坚持,你能吗?”
    舒和此时已经万般后悔,自知理亏,然而要低头认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脾气高傲,仗着自己聪明,在父母面前讨尽欢心,养成了目下无尘的狂态。今日被伊春这样严厉的指责,她虽想认错,但话从嘴里出来却变成了赌气:“我并不觉得自己错!我知道你们都嫌弃我身体有病,你干脆把我在这里冻死好了,反正不愁还有弟弟妹妹讨你喜欢!”
    伊春大怒,冷道:“好,那你就待在这里吧。”
    她居然真的转身走了,把女儿一个人留在冰天雪地里。
    舒和先时还犟着缩在雪地里不肯动,等了半日不见爹娘来接,她这才真的慌了,起身跑了一通,只觉心脏扑通乱跳,浑身都瘫软无力。
    她惊得一个劲哭叫:“娘!娘!我知道错了!你快带我回去呀!”
    这时候又开始下起雪来,她娇软的嗓音一下子就化在风中,杳无踪迹。
    舒和如今才真叫后悔,哭得差点晕过去,漫天风雪打下来,像是要把她吞噬似的,冷得彻骨。
    不知过了多久,舒和以为自己被抛弃在风雪里,很快就要死了,忽然一张狐皮大氅盖了下来,然后她整个人被抱起,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将她环住了。
    舒和登时开始大哭,哭得哽咽难言,只会叫:“爹!爹!娘她……”
    舒隽抱着她坐在避风处,将她湿漉漉的脑袋塞进怀里,用手去捂她冰冷的脸颊,一面柔声说:“小和,你娘说得没错。小南瓜小冬瓜都是爹和娘的家人,爹也不喜欢你这样对待他们,爹很生气。”
    舒和的眼泪全浸在他衣服上,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是我错了。娘说的对,我什么都不会,根本是个废物……”
    舒隽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轻道:“你身体不好,爹娘都不会叫你练武。但你有优点啊,你聪明得紧,书看一遍就全会背了,这个可难得,爹爹小时候也不行呢。所以你怎么能是废物?”
    舒和毕竟年纪小,一时有些迷糊:“可是娘她说……”
    舒隽笑道:“小和,做人不光是要学武,做人有很多道理。有的人天生力大,有的人天生会读书,这些就是天赋了。你有个聪明的天赋,怎么不会用呢?做人要扬长避短,你成天在家里娇蛮任性就厉害了?”
    舒和略明白了一点,倚在他怀里不吭声。
    舒隽又说:“比如那个红梅,你喜欢,可是你自己拿不到,这会儿又没本事指派别人去拿,你可以将它画下来,再大些,还可以写诗去咏它,岂不比折花来得清雅?”
    他见女儿不说话,显然有了悔意,便不再多说,只抱着她一起看肆虐的风雪。
    “做人要顶天立地,爹可不是叫你真的去顶着天踩着地。人这一生,总要活得有意义,有些自己真正的尊严,叫别人不把你看轻。你觉得爹说的对不对?”
    舒和轻微地点了点头。
    舒隽抱她站起来往回走,又道:“那你回去之后要怎么办?”
    舒和闷了半天,才带着哭音说:“……我给南瓜哥哥冬瓜哥哥道歉……”
    舒隽笑了,将她抱得更紧一些:“这才是乖孩子。”
    正午风雪散去,舒隽带着舒和回到了庄子里。
    舒和带着五分尴尬三分羞赧两分悔意,给小南瓜道歉:“南瓜哥哥……你、你别生我的气……还有冬瓜哥哥也是……”
    小南瓜笑吟吟地把她抱起来,捏了捏她的脸,柔声道:“我的小祖宗,谁会生你的气?改天倒是教教我怎么把书倒背如流才是正经,这功夫我佩服得不行,比功夫秘笈还想学呢!”
    说得舒和终于笑了,心里感激他这么宽容,对他顿时生了不少好感,把脸靠在他脸上半天不说话。
    舒隽在旁边松了一口气,揽着伊春的肩膀小声道:“这次红脸白脸唱的总算有了效果,不枉你狠下心肠。”
    伊春揪住他手背上的肉:“你怎么那么迟才去接她?万一把身体弄得更糟怎么办?”
    舒隽索性握住她的手,与她五指交缠,轻道:“我不也是体谅你教女辛苦么?若去得早了,没有效果你又得怪我。说起来,这次急急忙忙赶回山上,我都没……”
    伊春笑了起来,老夫老妻了,耳根这会儿居然有点发红。
    她见小南瓜他们都和舒和舒扬说话打趣儿,便悄悄的说:“咱们再偷偷下山好不好?这次待三天。”
    舒隽皱眉龇牙,扶着脖子晃了晃,伊春笑得去踩他的脚,冷不防他拉着自己的手从窗户偷偷跳了出去,笑说:“娘子的吩咐,小的自然赴汤蹈火。来,娘子请。”
    他二人又偷偷溜下山,不知干什么勾当了。
    舒和在小南瓜怀里靠了半日,忽然说:“南瓜哥哥,我还是想吃樱桃。”
    小南瓜怔了好久,心里像打雷闪电似的,苦得犹如黄连。果然主子们一走,小丫头又开始故态重萌,这番费心教导,根本没用嘛!
    正在心惊胆战,却听舒和嘻嘻笑道:“你怕什么?以为我要叫你去买?”
    小南瓜干笑两声,因见她秀美的脸上挂着熟悉的笑,这种笑他一点也不陌生,略带了些娇态与孱弱,像是先对人示弱似的,其实肚子里不知盘算什么鬼主意。
    舒和低声说:“你帮我磨墨,我画几颗樱桃解馋。”
    小南瓜乐得赶紧满口答应,抱着她就去磨墨,跑得比兔子还快。
    舒和又轻轻笑了。
    零碎番外
    《调琴》
    某日,因旧的三弦坏了,舒隽便买了一把新的三弦琴,闲来无事便坐在那里调音。
    伊春在床上睡觉,时不时听他“噌噌”弹两下,弹得她心头烦躁,干脆起来坐到他身边瞪着琴发呆。
    舒隽慢悠悠地调着琴弦,一面说:“睡不着?”
    伊春点头:“调琴怎么要调这么久?”
    舒隽不免把唇角勾起,笑道:“调情这事,自然要久一些,否则情未动,心不动,如何能察觉其中趣味?”
    伊春丝毫没听出话里的意思,还在揉着眼睛埋怨:“别调啦,我都困死了。”
    他于是把琴放下,反将她搂进怀里,轻笑:“那我便不调这把琴,来调你这个情好了。”
    那晚之后,伊春便再也不抱怨他“调琴”时间长,一点也不敢抱怨了。
    《背》
    某日,伊春不小心踩中碎瓦片,把脚底给扎破了,疼得没办法走路。
    舒隽乐得过来相助:“我背你吧?别像只独脚鸡似的跳来跳去了。”
    伊春因他近来手脚总是不老实,便故意沉着脸:“你要背人就专心的背,别总搞些乱七八糟的,让人不放心。”
    舒隽一把将她背在身后,双手把她的手按在胸前,笑道:“好,你抓紧了我的手,看好了,别叫它们乱动。”
    伊春忍不住笑了,规规矩矩地靠在他背上,两人倒是相安无事走了一段。
    因舒隽半天不说话,她有些奇怪:“你怎么不说话?我重吗?是不是累了?”
    舒隽叹了一口气:“是啊,某人比猪还重,我腰都快断了,偏偏还压着我的手不给动,好生命苦。”
    伊春笑道:“你就会说谎,其实又打什么鬼主意吧?”
    “手都按着了,我还能做什么?再说你都受伤了,你也把我想的太禽兽。”他赶紧给自己辩白,彰显自己坐怀不乱的高尚情节。
    伊春使劲攥着他的手,用脑门子抵在他后脑勺上蹭了两下:“不许乱说,快跑!”
    他学马匹叫了一声,当真迈开步子就朝前飞奔,伊春被颠得哈哈直笑,继续用脑袋顶他:“停停停!”
    说停就停,他钉在路边动也不动。
    伊春一时没防备,鼻梁撞在他脑袋上,疼得哎哟一声,头上的簪子也掉了,满头长发披下来,擦过他的脸颊。
    像是一阵风擦过去,带着一点皂角的清香,还有一星熟悉的汗味。
    真的有风起,从后面吹过来,将她身上的味道一一送进鼻子里。舒隽停了一会儿,忽然开始慢慢往前走,又不说话了。
    伊春揉了一会儿鼻子,才发现自己没按着他的手,他居然没动,规规矩矩的。
    “你在想什么?”她凑过去,快要贴上他的脸颊,轻声问。
    舒隽只是笑,隔了很久,才轻声说:“我听得见你的心跳。”
    他们靠得这样近,心脏也因此而互相贴近。伊春伏在他背上,细细去听,果然感到胸前有震动,是他的心跳。
    跳得很快,又急又猛,像是被人追了三千里一般。
    可是他明明没有被人追。
    伊春收紧胳膊,抱住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他头发上,慢慢地把眼睛闭上。
    耳边似乎只剩下他又急又快的心跳,一直回旋一直回旋,像一首唱不完的歌。
    《花解语》
    池塘里的荷花开了大半,舒隽每日就坐在池塘边上捞着花自言自语。
    偶尔小冬瓜见他这样,倒吓一跳,急着问:“主子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舒隽摇摇头,没说话。
    偶尔伊春见了,便捂着四个多月的肚子笑话他:“孩子还没生呢,你别这么紧张。”
    舒隽继续摇头。
    丈母娘见了,晚上便疑神疑鬼地来找伊春:“姑爷是有什么心事?一个人对着荷花说话?”
    伊春摇头不知。
    岳父见到了,倒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
    第二年早春,两个孩子顺利出生。
    池塘里出现奇景,一只白荷不畏寒风,在早春的时节开花了。
    舒隽摸着那荷花笑道:“开得好,果然是花解语。”
    等孩子到了三岁的时候,伊春忽然想到这件事,赶紧去问他:“那年你在池塘边跟荷花絮絮叨叨说什么呢?怎么早春就开花了?”
    舒隽还是笑,一个字也不说。
    倒是小冬瓜回头偷偷告诉伊春:“我听见主子那会儿天天对着荷花说什么母子平安,儿女夫妻长命百岁,白首到老之类的话,还偷偷往池塘里倒东西,结果第二年早春荷花就开了。”
    伊春恍然大悟,不由捂着嘴偷偷笑。
    这个人,对荷花许愿,提了那么多美好愿望,却又怕老天不开恩自己没面子,居然用药物来催荷花春天开花。
    若非花解语,他这番孩子气的苦心,便只有付诸东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