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抖平台。
    江湖百晓生的声音不疾不徐，且充满磁性。
    这是他视频风格的特色：“说到笔尖钢，可能很多人并没有听过。
    我先解释一下。
    笔尖钢，就是生产我们常用的黑色签字笔笔尖的一种特殊钢材。
    别看一个小小的笔头，里面却蕴含了大量的高科技。
    比如如何控制笔尖钢的硬度和耐磨度，以至将滚珠加工到头发丝大小却不变形？
    如果让滚珠刚好卡在球座口既能正常滚动，又不会轻易脱落？
    等等。
    以上种种疑难，导致我们的国产签字笔用的笔尖钢全部需要进口。
    稍微逛过文具店人可能会看到，很多文具店的招牌上均有晨星文具的字样。
    没错，晨星文具是我国现在知名度最高，规模最大的制笔厂。
    而他们以前，就曾尝试做过笔尖钢的研发，但失败了几次后，此事也就没了后续。
    现在晨星笔生产的笔尖，全都是从瑞士端白钢铁进口的钢材。
    一支笔芯的出厂利润为两毛，但笔芯厂只有两分钱不到，剩下的全都被端白钢铁赚走了。
    所以虽然咱们国家的钢产量是世界第一，但通过制钢所形成的利润却连前五都排不上。
    西方国家只需从咱们手中买走钢材，再随便来个精加工，就是十倍利润。
    这也是我们为什么一直被西方世界称为发展中国家，一直歧视我们的根本原因。
    科技兴国举步维艰，未来之路任重道远，希望咱们国家越来越好。
    我是江湖百晓生，今天的视频内容就到这里，再见！”
    此视频一出，立刻就收获50w+点赞。
    其他同类型主播纷纷跟风，又扒出了不少爆料。
    “大家好，我是凌姐。
    之前江湖百晓生提到了晨星文具厂曾倾尽全力冶炼笔尖钢，那大家知道主持炼钢的人是谁吗？
    没错，就是我身后照片上的老者，他叫王卫东……”
    叫凌姐的主播将王老的生平介绍一下，最后道：“王教授是我国钢材研发的中流砥柱。
    可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就这样一个伟大的科学家，在笔尖钢研发失败后，竟在晨星文具厂当起了看门大爷。
    知道这件事后，我查了一下晨星文具，发现这家文具厂的大股东是傅松。
    也就是彩蝶文化的老板，华光电子厂总裁。
    傅松在业界向来以宽和仁厚着称，他手下的员工薪水基本是行业最高。
    所以如果说傅松故意虐待王卫东，我是不信的。
    可他为什么会放心在晨星文具看门？
    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又或者其他原因？
    毕竟不是所有的教授都德艺双馨，其中混杂一些滥竽充数者并不是不可能……”
    于是在众主播推波助澜下，关于笔尖钢的话题火了。
    众网友纷纷提出质疑，甚至有人跑到四大钢厂的官方网站发帖求说法。
    结果导致四大钢厂官网数度崩溃。
    傅松的晨星文具厂也没能幸免，很多网红围在大门口，看想想看门大爷到底是不是王卫东。
    坐在办公室内，傅松拿着手机一边刷快抖一边笑道：“王叔，你这是马上晚节不保的节奏啊！
    这个叫凌姐的主播也真是，明明很漂亮，却不说人话。
    好在本人乐善好施，英俊正义，不然这位姐铁定说我虐待老人，仗着有钱不尊重高级知识分子。”
    王卫东没好气的瞪了傅松一眼：“你小子少在这说风凉话。
    真以为你没事是因为你长得帅？”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论帅气和魅力，我比你强得多。
    如果只论长相，就算天塌下来，都砸不到我头上。”
    傅松：“呃……您老果然是最帅的，自信的帅！”
    “行了，少扯犊子，拿钱吧！”
    “拿钱？什么钱？”
    “当然是研发笔尖钢的钱，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这一切都是对手的阴谋。
    比如那个江湖百晓生，对方以前的视频传播的全是国富民强的正能量。
    可现在却画风大变，由正义变成质疑。
    这里面若没有阴谋，我把脑袋割下来给你当球踢。”
    傅松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您认为这一切都是宫崎宁次搞出来的？”
    “不然呢？一条视频一晚上50w+赞，哪怕是快抖现在粉丝数量最好的超级大v都做不到。
    所以不管质疑笔尖钢，还是针对我，目的只有一个：
    让我再次开启笔尖钢研发。
    若我不能将这项技术彻底吃透，滥竽充数、德不配位的代名词会永远把我盯到耻辱柱上。”
    傅松：“呃……别说，敬你这么一分析，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只是您真要甩开膀子大搞特搞？
    研发笔尖钢完全是吃力不讨好，耗费精力不说，还赔本赚吆喝。”
    “怎么，你小子不会怂了吧？
    别忘了你当初收购晨星文具的初心。”
    “怎么可能？”傅松忽然笑了，“我主要是担心您老人家是真德不配位，糟蹋我的钱。”
    “滚犊子！”
    *
    就在众人质疑华人的笔尖钢研发能力时，晨星文具厂突然在快抖上注册了一个官方账号。
    当大家带着好奇心搜索时，发现晨星文具厂更新了一条视频。
    “大家好，我是傅松，现任晨兴文具厂总裁。”
    傅松穿着西装，模样英俊且帅气，加上特意修剪过的十亿发型，妥妥的成功人士。
    “不好意思啊，我是真没想到，会有人质疑咱们国家科研人员的研发能力。
    在这里，我可以负责人的说，在研发这块，做的最好的就是华国人。
    正如江湖百晓生所说，晨兴文具厂之前的确在研发笔尖钢，当然，那时的晨星文具厂还叫晨星笔芯厂。
    而之所以搞研发，也是晨星笔芯厂的前老板高强，就是饰演《士兵突击》中七连长高城的演员。
    高强部队出身，军人的荣誉感培养了强烈的爱国情操。
    后来他退伍，本可以在国企内安安稳稳度过一生。
    但他得知咱们国家连笔尖钢都无法生产时，赫然决定自己建厂，并请来王教授，试图攻克这项技术难题。
    只是研发过程并不顺利，晨星笔芯厂也从原来的盈利慢慢入不敷出。
    这也是现在的晨星文具厂停止研发笔尖钢的原因。
    不是咱们的研发能力不行，而是没钱。
    我得知此事，立刻注资晨星，并调整了内部的产业结构，让晨星扭亏为盈。
    可能有人会问，既然你有钱，为什么不直接搞研发？
    是不是只想着挣钱？
    那我就说句心里话：是的。
    我的确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晨星文具厂的盈利上，因为我知道累着裤腰带搞科研是行不通的。
    只有晨星文具厂有钱了，有能力聘请技术员，有能力购买原材料，研发才游刃有余。
    而现在，晨星文具已经积累了一部分资金。
    所以我宣布，晨星文具厂的笔尖钢研发项目，会于三日后再次立项。
    到时我相信我们会用自己的实力，向全世界展示华国人的研发能力。
    谢谢！”
    听傅松说完，众人全部愣住。
    他们没想到，晨星文具还有这样一段历史。
    而江湖百晓生的视频，其实是故意找茬？
    很多人立刻@江湖百晓生。
    结果第二天，江湖百晓生就出了一期回应视频：
    “大家好，我是江湖百晓生。
    我真的没想到自己只是随便发一条视频，竟火到这种地步，更没想到晨星文具厂会公开回应。
    对于晨星文具傅总的话，我不敢妄加质疑。
    比如他口中的那位七连长的事迹，又比如他对笔尖钢研发的‘不忘初心’。
    我只问一句，为什么晨星文具厂的笔尖钢研发计划没有提前开始，也没有延后进行。
    而是偏偏等到我的视频火了，你们被质疑了才开始？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你们笔尖钢研发项目的启动，只是为了应付目前的舆论，随便投点钱湖弄一下？
    还是确有其事，并抱着‘壮志未酬是誓不休’的精神？
    毕竟我之前那则视频的核心主旨只有一个：华国人到底有没有能力成功研发出笔尖钢？
    如果你们成功，我将收回原来的话，为我的鲁莽道歉。
    如果你们随便烧两炉钢，就再次以经费不足为由将研发停掉。
    我会将上期视频顶置，来告诉所有人晨星文具厂只是一家只知道挣钱，沽名钓誉的黑心笔厂。”
    江湖百晓生的这期视频再次将舆论风向彻底点燃。
    大家纷纷吃着西瓜看热闹。
    只是不知晨星文具厂到底是不屑回答，还是被戳到了痛处后拙于言词，
    从舆论燃爆到笔尖钢研发开始之前，均为再出任何解释视频。
    江湖百晓生名叫郑涛，此刻，他正站在宫崎宁次和姜鹤面前。
    “姜先生，宫崎先生，这期视频你们还满意吧？”
    姜鹤看向宫崎宁次，宫崎宁次点点头：“做的不错！”
    说完摆摆手，姜鹤立刻拿出一个箱子：“这里有一百六十万，你点一下。”
    江湖百晓生脸上瞬间全是狂喜，他拿出里面的钱不停翻看，然后放出验钞机核对数量。
    终于，江湖百晓生道：“没错，正是一百六十万。
    那就多谢两位了，以后有什么需求直接给我打电话急了。”
    说完转身直接离开。
    没错，江湖百晓生之所以会发那两则视频，正是宫崎宁次的授意。
    宫崎宁次要求只有一个，通过舆论逼晨星文具厂启动笔尖钢研发计划，并且一直研发下去。
    江湖百晓生本来是拒绝的，他可是标准四有新人，爱国中年。
    想让自己抹黑自己的同胞，不可能！
    只是下一刻，他就变卦了。
    因为对方承诺，只要自己能逼晨星文具厂重启笔尖钢研发计划，将支付100万劳务报酬。
    而且直接和他签合同，还提前付了20万定金。
    20万！
    江湖百晓生直接就不澹定了，他家庭一般，身上还有巨额房贷。
    这两年不停制作视频，就是希望能挣点外快补贴家用。
    可惜视频发了不少，粉丝也积累了一些。
    但可能是变现方式不对，两年的时间，他总共才挣了不到十万块。
    现在直接一百万……
    就算对方反悔，光这20万定金就足够他心动了。
    于是江湖百晓生花三天时间做出第一期视频。
    他本以为这期视频会慢慢发酵，没想到第二天就炸了。
    网友不明白怎么回事，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一晚上50w点赞，打死他都不相信宫崎宁次没有在上面做手脚。
    江湖百晓生本以为此事也就到此为止，谁知傅松主动回复后，他又接到了姜鹤的电话。
    对方希望他再出一期视频回怼，于是就有了快抖上的一幕。
    江湖百晓生离开后，姜鹤看着宫崎宁次：“宫崎先生，你说咱们的计划真能成功吗？”
    这两天从底层业务那里收到的消息，晨星笔的销量不减反增，赚的盘满钵满。
    现在宫崎宁次不仅不在销售上想办法，却把注意力全部放到对方对笔尖钢的研发上。
    姜鹤总感觉有点舍本逐末。
    宫崎宁次嘿嘿一笑：“放心吧，只要对方一天不放弃笔尖钢的研发，此事就会像泥潭一样紧紧把他们拖住。
    知道我的神户铁住金炼钢厂为了能生产出合格的笔尖钢，付出了多大代价吗？
    620亿！”
    姜鹤眼皮忍不住狂跳：“您……您说多少？”
    “620亿，而且历时整整89年！”
    这下姜鹤彻底呆住了。
    谁知宫崎宁次语不惊人死不休：“我的神户铁住金炼钢厂还是好的，瑞典端白钢铁更是用了137年，耗资1050亿。
    可以这么说，我们两家炼钢厂这些年的一半利润，都砸进了笔尖钢的研发。
    这也是我将全部精力都放到，晨星文具厂笔尖钢研发上的最大原因。
    因为我知道，以我们大和民族之聪明，尚且需要620亿，历时89年。
    你们华国的蠢货专家没有800亿资金和100年的时间，想都不要想。”
    最后这句话听得姜鹤眼角直跳，虽然自己现在和对方一个阵营，但他还是觉得这位宫崎先生，未免有点过于自大了。
    还800亿资金，100年时间……
    以华人之聪慧，最多200亿，20年就能搞定。
    当然，这话姜鹤是不会傻说出口的，他只是澹澹一笑：“但愿能承宫崎先生吉言。”
    三日后。
    晨星文具厂。
    傅松再次见到了四大钢厂的技术员们，特别是苏裕民。
    傅松忍不住道：“苏工，你们还真是及时啊！”
    苏裕民连忙道：“王教授在炼钢上的造诣，需要我们用一生的时间来学习。
    可惜他老人家脾气有点倔，并不会随时出手，所以我们只能见缝插针，能学一点是一点了。”
    傅松点点头，忽然又问：“对了，您对网上关于王叔沽名钓誉名不副实的评价怎么看？”
    就见苏裕民毫不犹豫道：“这完全就是瞎扯澹，别说一个小小的视频主播，哪怕放眼全世界所有的炼钢专家过来，都不敢这么开口。
    咱们可是世界钢材巨无霸，而让巨无霸中的四大钢厂的高精尖人才都无比敬重的一个人，只要眼睛不瞎，都知道他不可能简单。
    算了，不说了，和那些喷子计较伤身份。”
    傅松正和苏裕民聊的开心，忽然晨星大门口一片嘈杂。
    被临时调过来执勤的刘老国跑过来道：“傅总，门口聚集了很多网红。
    他们听说笔尖钢研发今天开始，纷纷提出要在这里现场直播。”
    傅松一愣：“他们直播？晨星文具厂的官方号不是已经安排直播了吗？”
    旁边苏裕民哼道：“你的官方直播是你的官方直播，和那些网红自己直播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两回事？还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不同了，你不会真以为这些人万里迢迢过来，只是关心笔尖钢研发能不能成功吧？”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因为他们关心的只有流量，而来这里直播也完全是蹭热度。
    所以我建议，把他们全赶走。
    讲真，这些网红就没一个好东西。”
    傅松却沉默了，思考良久，他对刘老国道：“你开门让他们进来。
    不过必须提前说好，直播可以，但不能影响咱们工作。
    否则被怪我不客气。”
    苏裕民听完傅松的话，忍不住道：“我说你小子听不懂人话是吧？
    我不是让你直接撵人吗？”
    傅松嘿嘿一笑：“苏工，我知道您的想法，但我觉得，让这些网红过来做个见证也是好的。
    他们人多，流量也多，正好能帮我把今天的事报道出去。
    我得让所有明白，咱们华人的研发实力没有那么脆弱。
    相反，在这个领域咱们才是真正的老大。”
    他话音刚落，大门口立刻冲进来一大波网红。
    看到傅松，这些人纷纷将摄像头对准他，有人还试图主动和傅松聊天。
    但都被傅松拒绝了，因为笔尖钢研发的点火仪式即将开始。
    随着王卫东的指挥，炼铁的高炉再次进入工作状态。
    这立刻把所有网红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不过傅松却看的有些无聊。
    整个流程不能说和上次特别像吧，只能说一模一样。
    从上午炼到下午，终于，电炉中的钢水开始成型。
    看着熊熊烈火，傅松忽然道：“注意37号样品。”
    王卫东一愣，响起对方上次的表现，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
    傅松摇摇头：“重大发现没有，但我觉得下一组实验最好以37号样品为核心设置。”
    虽然不明白傅松为什么这么说，但王卫东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两小时后，新一组实验开始。
    傅松又道：“13号样品，下组以该项品为核心设置对比实验。”
    ……
    就这样，今天王卫东一共做了六组实验，历时十四个小时。
    而每一组实验开始后，傅松都会选出该组实验的某件样品，再由王卫东设计实验。
    第二天，王卫东这次做了七组实验，傅松依旧不停指手画脚。
    第三天……
    第四天……
    七天后。
    连续七天作战，所有人都身心疲惫，而部分直播网红甚至已经离开。
    没办法，虽然刚开始因为笔尖钢的热度，帮所有网红吸引了一大波流量。
    但炼钢是枯燥的，特别是直播间，除了烧红的电炉，其他啥都看不到。
    一两天还可以，后来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很多网民都是一见炼钢直播，瞬间就划走了。
    没有流量，这些人自然没了待下去的必要。
    只是和一众毫无耐心的网红相比，王卫东却越来越兴奋。
    因为他发现，经过这七天的实验，笔尖钢的研发竟取得了重大突破。
    比如现在王卫东已经解决了滚珠不耐磨的问题。
    看着傅松，王卫东越发的好奇。
    他万万没想到，傅松看似不经意的选择，竟然是最快的捷径。
    又做了其他方面的修正后，现在的笔尖钢只剩下硬度问题。
    笔尖钢对硬度要求非常高，仅次于金刚石。
    如此苛刻的条件，想实现只有一种方法，即尝试加入新材料。
    但王卫东却茫然了。
    这个世界上的材料不下万种，如果一个一个试，得试到猴年马月。
    王卫东计算过，以晨星现在的盈利情况，只能支持自己做一个月的实验。
    如果一个月后无法成功，晨星就会因为资金严重不总，不得不再次停止笔尖钢的研发。
    他正迷茫，傅松的声音响起：“加压到173兆帕！”
    王卫东一愣：“什么，加压？这……小傅，你没弄错吧？”
    傅松道：“弄没弄错，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毕竟鲁迅先生说过，失败是必然的，成功才是真正奇迹。”
    王卫东无奈点头，直接将压强调到173。
    谁知下一刻，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电炉中的钢水忽然开始冒出蓝色的光。
    蓝色……
    王卫东先是一呆，随即狂喜：“快快，把钢水给我取出一部分。”
    看着眼前只有绿豆大小的一块，王卫东的手异常稳定。
    将其这块笔尖钢样品放入硬度测试仪，一串示数顿时跳出来。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在剩余网红的注视下，在傅松的肯定下，王卫东瞬间发出狂喜到极致的声音：“我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