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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凤落平阳
    作者:南风歌
    备注:
    文案:
    布衣青年才俊,世子绣花枕头。昔日耀武扬威,落魄却遭狼戏
    昔日忠犬化野狼,凤落平阳遭狼欺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凌戟,方越笙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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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鲜花
    大华王朝建立百余年来,经过三代皇帝勤勤勉勉励精图治,当今天下已是四海升平,八方宁靖。
    建国之初,太宗皇帝体恤功臣,除将皇族宗室中有从龙之功者加封七位亲王与九位郡王,又将跟随他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的十二名武将加官进爵,分封国公,一时之间这十二个勋贵家族声势鼎盛,如日中天。
    平国公府方家更是十二家族之中头一号富贵风光的,甚至比之几位郡王更得圣宠。只因老平国公对太宗皇帝曾有过救命的恩情,天下承平之后还没在富贵乡中多享上几天福,便因当日旧伤仙逝了。太宗皇帝痛失忠臣良友,自此更对平国公府多加照顾,又让平国公的儿子方之修直接承袭公爵而未降等。
    至今平国公府已是赫赫扬扬数十载,其他几个家族多少已显出几分颓势,只有平国公府仍旧势如烹油,圣眷正隆。
    昔日方老国公已是古稀之年,他的长子方明晟降一等袭了侯爵之位,如今在户部任职左侍郎,膝下又有一个嫡子和两个庶子,其他皆是女儿。
    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样一等一的富贵之家,上有圣宠,下有实权,不知羡红了多少人的眼,如今却也为儿孙之事愁煞了方老国公和方侯爷这两个大家长。
    方越笙,方府的嫡长子,富贵乡里出生的娇贵小少爷,众星拱月般养大的名门贵公子,如今的公府世子,方府下一任的当家人,却偏偏是个不学无术,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子弟。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如今方老国公还健在,因此他们方府还能扛得住那个公府的匾额,但是传到方越笙之后也不过区区一个伯爵之位。方侯爷和方老国公并不求他有多少本事,但能守成,能守住父辈们积赞下来的这诺大家业,也就知足了。
    但看他现今这副模样,文不能提笔武不能扛抢,连底下庄铺送来的账本他也是看不懂的,这要如何守住家业?奴大欺主不是什么新鲜事,明主尚且需要几分手段才能震得住那些油滑奴仆,对有些中饱私囊之事只要不过了限也得睁之眼闭一只眼,何况他这么一个诸事不通偏又爱听奉承话的纨绔儿子?到时候被那些刁奴打包卖了他可能还帮人数钱呢。
    不,他大概连钱也数不清楚。
    方侯爷现在已经是一想到这个儿子他就头疼,胸闷。
    这一日晌午,方侯爷正在书房中接待几位来访的旧友,一名小厮从外面跑到门槛边上,垂首恭敬道:“老爷,凌少爷下学回来了,来给老爷请安。我说老爷正在会友。凌少爷现等在院门外,老爷要宣他来见么?”
    方侯爷还未开口,一位友人先笑道:“凌少爷?可是那个叫凌戟的年轻人?方侯,你家这个家仆可了不得。老夫平日里不怎么出门却也听说过这个后生,这位的名声在京城内外可都是响当当的,不简单哪。世人都只羡公府繁华富贵,却不知贵府并不是富贵二字就能说尽的。就这样一个公府家仆出身的年轻人,已将多少只知吃喝玩乐的世家子弟给比下去了。”
    “哪里,哪里。”方侯爷谦道,“世兄有所不知,他并非我府中家仆。他的祖爷爷乃是先国公爷的心腹长随,当年随着先国公爷南征北战,十分忠勇。他的爷爷与父亲如今虽仍在府中当差,但是这个孩子,我从小看着就与常人不同,必定不是池中之物,一个仆役的身份却让他寸步难行,也太埋没了他的本事,因此早已将他的卖身契发还于他,脱了奴籍,让他也好谋一个好前程。”
    又一友人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说他为何能进启明书院念书进学。虽说如此,可是这位小朋友在外从不避讳自己是公府家仆出身,听说偶尔还担着府里的差事?这也难怪外人不知情的仍当他是贵府奴仆。都说不以出身论英雄,说得容易,又有几人能做到?本来读了书的孩子总有几分清高,目下无尘,此人年纪轻轻便有这般宠辱不惊的气度,又如此忠心耿耿,倒也难得。”
    “这样的人才,方世兄还不赶紧请进来与我们见上一见。”
    方侯爷一一笑应着,向小厮道:“去让他进来吧。”
    小厮领命而去,不多时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从院外行来,走到堂前,弯身抱拳向在坐诸人一一见礼,脸上不见一丝殷勤,也无半分倨傲,竟是淡定如常,却自有一分从容气度。单是这一份气度,就轻易让人忽略他的年纪,忘记这不过是一个弱冠少年,让人难以轻视。
    “凌小友不必多礼。”一人笑道,“老夫听说你早年考取过武状元?”
    大华王朝以武建国,吸取前朝灭亡的教训,对于武人自是极为看重的。虽然至如今天下承平日久,边境也安静了许多年,武将多年无用武之地,文人的地位已隐隐高了一头,却也没像前朝那样,将武将压得喘不过气来。
    武道科举也不像普通的科举那么麻烦,每三年一回的武试,分为兵法,体术,兵器几项,除了考兵法需要坐下来写写字答答题,其他的便是擂台上见真章,赢者为王。能考下一个武状元来,即便比不上经历过童试、乡试、会试、殿试几级小考大考,既拼智力又拼体力最后由帝王钦点出来的文状元那么万里挑一,却也是极为难得的了。
    “不过是小孩子家争强好斗的意气,不值什么。”方侯捻须笑道,脸上却满是自豪,看上去倒果真将凌戟当成了自家子弟。
    “哦?那为何凌小友没有去做武官,却又转头考起了秀才举人,进了书院?凌小友难道也觉得武将上不了台面?”
    凌戟看了方侯爷一眼,方候爷也只是无奈地对他笑了笑。他这个友人是文人出身,一直有些看不上武将,总认为武人粗鄙,只会动枪动棒,有辱斯文。方府虽是武将出身的勋贵世家,如今方侯爷在户部任职,也算是个文官,平日里打交道的文人酸儒多是如此,他也早已见怪不怪。
    凌戟见了方侯爷如此神情也能猜出大半,不与这倔强老头过多纠缠于此,只低首道:“晚辈蒙方侯爷大恩,得侯爷倾力栽培,自然不能只奔自己的前程。晚辈的毕生心愿惟有辅佐世子,光大方府,才不辜负了侯爷一片苦心,才对得起侯爷的栽培。”
    “好,果然是难得的忠义之人。方侯得此忠仆,好福气啊。”几人笑着恭维道,却也仅是客套,并不见初时的兴致盎然。
    凌戟在京城里的确赫赫有名,十七岁时便考中了武状元,却未出仕,转头又去念书考秀才去了,如今乡试已过,还是解元出身,又进了全国最大的启明书院,看着正是前途无量。当今圣上爱才不论出身,如此文武双全的人才,未来正是不可限量。
    但若他只是侯府门下的一条狗,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管他是真的忠贞不二,还是只想搭着国公府的大船为自己的前程铺就一片平坦大道,但事实是只要他被烙上世家的印记,就不可能得到当今重用。
    若是为了前者,那不过是个愚忠之人。若是后者,也不过是个目光短浅之辈。不以出身为耻是君子之风,但总是将自己摆在奴仆的位置,便是自轻自贱了。
    在坐诸人都是朝堂上混油了的人精,面对这样的年轻人,也只能暗暗惋惜一声,再多的却没有了。
    方侯又关切了凌戟几句,便让他退下了。凌戟自始至终神色淡然,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感受到在坐诸人的轻视。这人向来机敏,想来不是那么愚钝的吧,必然也是有所察觉的。
    凌戟还没走出书房,一抹急匆匆的身影便从外面一闪而过,毛毛躁躁的,身后追着几个小厮,呼拉拉地跑了过去。方侯爷尽管没有看清,但是凭着他开始眼皮跳脑壳疼胸口闷将起来,他就知道这必定是那个小讨债鬼无疑了。
    再看那凌戟,原本步伐从容的身影微微一顿,脚下一转,便追着那身影过去了。
    方侯暗叹一声,心底里有七分的满意,还有三分的复杂难言。
    凌戟是个忠心耿耿之人,至少他一贯的表现向来如此。
    就是这一份忠心耿耿,才让方侯爷对凌戟另眼相看,不但脱了奴籍更是鼎力栽培。虽然的确抱着惜才的心思,但更多的却是私心。只因他的儿子是扶不上墙了,这个凌戟便是他给儿子雕磨的一杆枪。
    如果换作别人,方侯爷是断不敢如此武断行事的。培养出这样一个在未来极有可能高过主子的一个奴仆,升米恩斗米仇,养大了养壮了的仆人是定然不会将忠心放在旧主人身上的。
    但是凌戟却不同。凌家是方府的家生奴仆,凌戟可以说是方侯爷看着长大的。
    虽然这个小子从小就心思深沉,喜怒都很少显在脸上,连一双眼睛都比常人生得更黑一点,饶是混迹朝堂多年见惯了各色人等的方侯爷,都觉得难以看透他的想法。但是有一点却让方侯爷极为看重――这个凌戟对于自己的儿子分外忠心,甚至到了愚忠的地步。凌戟也从未隐瞒过这一点,甚至于有不少迹象都显示出他对于方府的忠诚也不过是看在方越笙的份上。
    方侯爷对此事其实极想不通。不是他要贬低自己的儿子,他自己生的儿子自己知道,这家伙横看是个草包竖看还是个草包,惟一的优点大概就是生就了一副好皮囊。如果他这是个闺女,自古少年爱红颜,凌戟过不了这个美人关,身为男人的方侯爷倒也不难理解。但他这是个儿子,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他哪来的人格魅力能让凌戟这样的人才死心踏地地追随效忠?
    ☆、第2章 着锦
    又或者方越笙要是对人家好,懂得施恩,收服了这样一个良将为自己所用,那倒也罢了,但是方越笙对凌戟简直是恶劣得不能再恶劣,从他懂事起似乎就没给过人家一个好脸色。就这样,这么出色的凌戟还对他这个草包儿子不离不弃,耐心十足,照顾起来比贴身丫鬟都细致,方侯爷也是看不懂了。
    再或者,还有一个可能,凌戟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即便家仆出身不好听,但是他搭着国公府的名号,将来在仕途之上必定是一个极大的助力。寒门清贵倒是好听,又哪比得上有国公府做靠山来得一路通畅。
    若是为了这个缘故,他才扒着方越笙这个未来的方府当家人不放,倒也是他的聪明。这样的聪明人,就算为了自己的前程,也会保住公府繁华不败。再说凌家只有他一个脱了奴籍,其他人的契书还在府里,也不怕他翻出什么浪来。
    不管是哪一种愿因,在方老国公和方侯爷的心里,都已经默许了凌戟的位置,更会不遗余力地培养他成才。
    唉,若不是自己的宝贝孙子、儿子实在不争气,两位老人又何至于如此用心良苦地把心思放在一个外姓人的身上。
    凌戟追着前面那个身影赶了一段路,直到离开方侯爷的书房足够远了,这才出声唤道:“少爷。”
    前面那个人影停了下来,回头瞅着他,眉头也皱了起来。
    “原来是你啊。”方越笙将手上的扇坠甩了几下,脸色不太好看,“你有什么事啊?”
    “凌少爷。”几名小厮慌忙对凌戟见礼。
    凌戟摆了摆手,面色却沉了下来:“你们是怎么伺候少爷的?这么急火火地像什么样子。”
    “我的小厮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方越笙不悦道,“你到底有什么事啊?快点说完,我出去还有事呢。”
    “又是去见许如信那些人?”凌戟微微皱眉,“那俱是些不学无术之辈,少爷不是答应过老爷不再约见他们么?”
    “你少拿老爷来压我!”方越笙像被踩着了尾巴似的跳脚道:“还不是你在那里告密!天天在老爷跟前说我的坏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学无术怎么了?!不学无术也比你包藏祸心的好!”方越笙说着,冷哼一声打量凌戟一番,“你这是刚从老爷书房里出来?又跑老爷那里献殷勤去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心思,哼。再怎么攀权附贵装模作样,你也不过是我们府里的一个奴才!别以为我会怕你。”
    他这话说得难听,几个小厮偷偷打量着凌戟,生怕他生气。这位爷可不是他们这些只能跑跑腿的小仆役,他早已脱了奴籍不说,人家又有本事,现在在外面可是风光得很。这样的话连他们听着都刺耳,当事之人又岂能不气?
    凌戟自然是不生气的,实际上他似乎极少因为什么事情而动肝火,对方越笙更是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红过一次脸。听着这位小少爷一口一个别以为这样别以为那样,凌戟无奈道:“我并没那些以为。是我不好,少爷不要动气,这不是养生之道。只是老爷今日休沐在家,稍有空闲,呆会儿客人走了,他多半要唤你过去考校功课。到时候老爷唤你却找不到人,你岂不是要遭殃?再或者到了老爷跟前,考你的功课你却答不上来,岂不是又要挨说?!”
    他这样一说,刚才还嚣张跋扈的方小世子马上露出怯色来,心里有些后悔刚才干嘛为了抄近路出府就从书房前面跑过去。
    本来老爷还想不起他来,这下子不是自己撞到他老子手里?方越笙心里忐忑,却仍旧色厉内荏地挺胸瞪他:“关你什么事?!你想怎么讨好老爷我管不着,我的事你少管!”
    “少爷不要担心,老爷若传你,我自会帮你。”凌戟微微一笑,并不将他底气不足的挑衅放在心里。
    “谁担心了。”方越笙小声嘀咕着,却没了刚才的张扬。这下子不用凌戟说,他也不敢出府了。万一他老子传他又找不着他,可没他好果子吃。
    方越笙垂头丧气地扭头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凌戟自然而然地跟在他的后面,几个小厮也跟了上来。
    凌戟回头道:“你们散了吧,二门外面伺候去,有事少爷会传你们。”
    几个小厮慌忙应了,也不等方越笙再吩咐,脚不沾地地跑远了。
    方越笙此时心里正有些慌,对于凌戟的自作主张也暂时没精力追究了。
    凌戟跟在方越笙的身后缓步走着,视线从小世子精致的宝石发冠缓缓地移到那顺滑的黑发,洁白细嫩的脖颈,纤细柔韧的腰肢……墨色的眼眸几乎又黯了几分,似乎蕴含着能吞噬一切的风暴,如此隐忍,又如此贪婪。
    方越笙还没溜回到自己院子,却迎面碰上刚送了客人出去正往回走的方侯爷。
    方越笙一看见他老子就忍不住地缩了缩脖子,一只带着暖意的手放在他的肩头上轻轻抚了抚,而后便停在了那里,掌心的暖意透过他价值不扉却并不厚的衣衫传到他的肌肤上。
    他这才想起收回那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努力挺直腰杆,向方侯爷一躬身道:“给老爷请安。”
    “孽障!”方侯爷一瞪眼,甩袖子往书房走去,“你跟我过来!我倒要看看你这些天是真的好好念书了还是又出去胡混了。”
    方越笙不无怨念地看了凌戟一眼。这个乌鸦嘴,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凌戟冲他安抚地一笑,突然凑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道:“少爷不用怕,有我呢。”
    低沉的声音带着暖润的气息喷到脸侧和耳中,耳朵上好像还被他的嘴唇不小心似地若有似无地擦了一下。方越笙抬手抓了抓耳朵,不悦道:“别靠我那么近。”
    “对不起少爷,是我唐突了。”凌戟依言稍稍后退,“我帮你作弊,也是怕老爷听到了又要生气。”
    “气吧气吧,反正我就是没你厉害了,哼。他早八百年就知道了,还怕他听到什么。”方越笙嘀嘀咕咕地往前走。
    凌戟包容地笑了笑,跟在方越笙的身边往书房走去。
    刚要进门,他的小厮突然从外面跑了过来,作了个揖道:“凌少爷,有几个书生公子送上拜贴,说是您的同学来找您。”说着将手中的名贴递了过去。
    凌戟接过来翻了翻,略一沉吟。方越笙不安地睁大一双杏眼,也顾不上闹别扭了,低声急道:“凌戟,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还不等凌戟回答,方侯爷的声音从书房里传出来。
    “凌戟,既然是同学找你,你就去见吧。我并无事找你,也不用你来伺候,你自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方越笙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一脸忐忑又委屈地看着凌戟。凌戟见他这副神情,话到嘴边却又转了个圈收了回去,眼睛看着方越笙,嘴上却笑了笑冲着方侯道:“既然这样,那晚辈暂且拜别。我去去就回。”
    果然他这话一出口,方越笙又是急又是气又是委屈,俊秀的脸孔上马上泫然欲泣。
    凌戟却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气得方越笙恨不得叫人打他一顿。这个说话不算话的家伙,果然是个虚伪的小人!果然就是要害他在老爷面前丢脸,失宠,他才好上位,夺权!d诈,卑鄙,无耻!
    方越笙气得小声怒骂那个头也不回的男人,却又听书房里传来他老子的一声怒喝:“你还不进来!还要我亲自请你才能迈步吗?!”吓得他又缩了缩脖子,战战兢兢地挪进书房里去了。
    ☆、第3章 软玉
    凌戟到了外面,只见三个打扮得十分利落干练的年轻人都等在门外,几匹马拴在不远处的大树下面。
    “阿凌,你可算出来了,怎么这么久?”一人抱怨道。此人名徐方,今年十九岁,比凌戟早几个月进了启明书院。另两个人一个叫林玄英,一个叫慕晨,都是凌戟在书院中十分要好的同窗。几个人的家门自然没有国公府显贵,不能袭爵只能科考,反而比方越笙那个家伙要有出息得多。
    “你们怎么现在来了?跟我进来吧。”凌戟说着,要引几人到自己的院子里去。林玄英道:“不用进去了。凌戟,这两天放假,我们几个约好要去城外五里山上打猎顺便踏青去,你去不去?”
    “现在?”凌戟皱了皱眉。
    看他这副神情,林玄英用马鞭指着他向同伴说道:“你们看吧,我就说不用来找他。这家伙哪一次放假不是乖乖回府里当差,你们非要来自讨没趣。”
    慕晨扯着凌戟道:“阿凌,你又不是公府的什么人,又不指望着国公府给你什么好处,何必这么上赶着?你这么积极地为着国公府也没人说你一个好字,反而拖累了自己的名声你知不知道。赶紧的,收拾好东西跟我们一起出城去,别婆婆妈妈的了。”
    “这,我现在还真是走不开啊。你们先去吧,我明天过去找你们。”凌戟无奈道。
    慕晨疑道:“怎么?侯爷给你派了差事?”
    “没有。”凌戟叹道,“只是世子他正在被侯爷考校功课,我若不在,他定是不好过关的。我也怕侯爷气急了罚他罚得狠了。”
    “就为这个?”林玄英瞪大眼睛道,“我说你瞎操的什么心啊?!人家是亲生父子,罚得再重又能重到哪儿去?哪里要你在这儿献殷勤。”
    凌戟还是那副神情,也不分辨什么,气得慕晨一把甩开他的手,大步走向栓在树下的马。
    “走了走了,人家急着要去巴结主子攀富贵去呢,我们别挡了人家的青云路。不要在这里讨人嫌了!”
    林玄英看了凌戟一眼,重重地叹了一声:“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说完和徐方两个人也一起下了台阶,走向各自的马匹。
    慕晨一马当先地飞驰出去,林玄英策马走过凌戟跟前:“慕晨今天听了些闲言碎语,都是那些嫉妒你的人在嚼舌根,他也是替你气不过。他向来口无遮拦的,你别怪他。”
    “自然不会,我知道的。”凌戟道,“你们出城之后万事小心。”
    林玄英点了点头,蹬了蹬马肚子轻喝一声,追着另外两人去了。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还不知道方越笙那里的情形怎么样了。凌戟回身往书房走去,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啪地一声重响,听得凌戟眼皮一跳心口一抽,忙加快了脚步走进书房。
    却见方越笙低头站在书案旁边,伸着左手,白嫩的手心上已经肿起了一道红印子,方侯爷举着戒尺正要接着抽下去。
    “老爷。”凌戟忙出声唤住方侯爷,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快步走过去将方越笙的手拉了回来。
    “老爷不要生气。少爷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再慢慢教导就是了,老爷别气坏自己,千万保重身体。”
    “慢慢教导?!还要怎么慢慢教导?!”方侯爷将戒尺啪地一扔,指着方越笙怒道,“你自己说吧!我早就知道你不上进,也不问你那难的,刚才那些东西连三岁小儿都能倒背如流。你呢?!你还天天去上学,你都学了些什么玩意儿?!正经的没学着,浪荡子的那一套倒是学了个十足十。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上进的东西!你怎么就不能学学凌戟?!你但凡有凌戟的一半好处,我也能少操点闲心!”
    方越笙被打得手心里火辣辣地疼,又是怕又是委屈,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是当着凌戟的面被骂,又听他老子话里话外拿着凌戟贬低他,再看凌戟还在握着他的手查看上面的伤,只恨得他一把将这个虚伪的男人推开。
    “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方越笙怒道,“反正老爷心里喜欢你喜欢得紧,恨不得你就是他亲生儿子呢。你还装什么装,真叫我恶心!”
    “你怎么说话呢!”方侯爷一拍桌子斥道。
    “我就是这样了,你觉得凌戟千好万好,你认他当儿子,把爵位传给他啊!我还不稀罕呢!”方越笙虽然对方侯爷又敬又怕,但到底方侯爷对他也是从小娇宠上来的,不然也不会养成这么一副性子。此时气性上来,也不管什么礼数了,发了一通脾气就跑了出去,任方侯爷在后面气得直拍桌子。
    “混帐东西,你给我回来!我让你走了吗?!简直是反了,反了!”
    凌戟安抚道:“老爷不要生气,我去劝劝少爷。”
    方侯爷看向凌戟,面上现出几分歉意:“凌戟啊,他口无遮拦,你别把他的那些混帐话放在心上。”
    又来了一个口无遮拦的,凌戟有些暗暗好笑。他道:“少爷也是年轻气盛,他都是小孩子脾气,我怎么会将这些话放在心上。老爷,您消消气吧,喝杯茶,我去看看他。”说着给方侯爷放在桌上的茶碗里续上茶水。
    方侯爷点了点头,目送着凌戟往方越笙的院子方向走去。
    自己的儿子实在是太过顽劣,又总是这么个态度,任别人有多少忠心也会被他磨灭吧?他怎么就看不懂自己的良苦用心呢。只盼望在凌戟灰心失望之前,他的儿子能够真正长大,知道上进,要能独当一面,还要知道收买人心才好。方侯爷长叹一声,摇着走走回书案。
    凌戟走到方越笙的院门外,几个在院子里洒扫的小丫头看见他,忙上前来见礼。
    “见过凌少爷。”
    凌戟让过她们,问道:“你们少爷呢?”
    “少爷一回来就跑回卧房去了,谁也不让跟。霜荷姐姐跟过去伺候还被他赶出门了。现在正一个人闷在房里呢。”
    凌戟听了,便往方越笙的卧房走去。这也是他现下这个身份的奇特与方便之处。
    若他只是普通的外姓男子,又无爵禄在身,像方越笙这样的公府世子的卧房也几乎相当于千金小姐的闺房了,他那种身份想要进去是门儿都没有的。
    若他还是方府家仆,没有主人的传唤自然也不能随便进来。
    现在他这样一个不尴不尬的身份,反而使得他在方越笙的所有地盘都畅通无阻。
    凌戟走到方越笙的卧房外,却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坐在外面的石阶上,一脸愁容。
    少女听到他的脚步声,抬头一看,面上露出欣喜笑容,一双大眼睛也亮了起来,起身走向凌戟:“凌大哥,你来了。”
    霜荷是方越笙身边的大丫鬟,与他一样都是方府的家生奴仆,两家住得也近,她的父亲跟在凌戟父亲手下做事,两人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因此别的人都在方侯爷的命令之下改称他为凌少爷,只有霜荷一直没有改口,还是自小的称呼。
    凌戟道:“霜荷姑娘,我来看看少爷。”
    “他连我也不见呢,也不知道谁又惹了他生气。”霜荷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房门。
    凌戟走过去推了推门板,居然从里面拴上了。听霜荷的意思,里面也没个人伺候着,他赌气自己在那里伤心,哭得久了只怕要沙着眼睛,气闷在心里对身体也不好,凌戟自然不能放任他这么一个人呆着。
    他将手在门板外轻轻一抹,也不知使了什么巧劲儿,只听里面哐的一声,是门栓落了下来。凌戟推开门,向一脸崇拜地看着他的霜荷道:“霜荷姑娘,你且在外面等一等,我去劝劝少爷。”说着便走了进去,又将门板掩了起来。
    几个早就探头探脑的小丫头从四处涌了过来,围着霜荷往远处走了走,叽叽喳喳地道:“霜荷姐姐,凌少爷好厉害呀。都说他跟江湖上的高手学的功夫,比护院的师傅厉害多了。他刚才是变了什么法术,怎么少爷栓好的门一下子就开了呢?”
    又有小丫头道:“你懂什么,凌少爷可是考上过武状元的人,在全国都是第一的厉害,护院师傅怎么比呢。跟那些只会读书的公子们比起来,本事更是大多着呢。凌少爷人有本事,长得又好,对人又这么温柔可亲。哎呀呀,霜荷姐姐真是有大福气了。”
    霜荷满脸通红地挥帕子赶人:“你们胡说些什么,他好不好关我什么事,还不都干活去。”
    小丫头们四处躲避,还笑闹道:“霜荷姐姐害什么羞啊,谁不知道你们两家早就有结亲的打算了。等以后凌少爷考上了状元,直接给你挣个诰命回来,到时候戴着凤冠霞帔风风光光地出嫁,姐姐的造化可就大了。”
    霜荷脸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拧着帕子跺脚道:“我看是我对你们太好了,一个一个都敢拿我嚼舌根了。看我怎么治你们!”
    小丫头们笑着一哄而散了,倒是有几个守在院门外的丫头没有跟进来凑热闹,看着刚才这一幕,有人酸酸地撇了撇嘴向同伴道:“凌少爷人才是好,但我看他眼光也高着呢,你们看他这么大年纪也没说亲,八成是冲着什么公府侯府的千金大小姐去的。哪里能看得上霜荷?大丫鬟怎么了,还不就是个伺候人的丫头。”
    “就是就是。”倒也有一片附和之声。
    外面的丫头们是如何议论的自然传不到门扉紧闭的房里去。方越笙的卧房布置得十分精致,凌戟一步步走过了宽敞外间,转过一道屏风,又推开一扇雕花木门,才看到蒙头躺在窗下小榻上的方越笙。一股软玉温香亦随之扑面而来,这种香自然不同于女子的香,却更不是男人的那种粗莽气息,那是独属于方越笙的味道。
    凌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放缓了脚步走向方越笙。
    走得近了,便看到他用来蒙着脸的是一块浅紫色的丝帕。那丝帕服帖地盖在脸上,将那微微凹陷的眼窝,高挺的鼻梁,还有薄唇的弧度都勾勒了出来,带着即柔软又优美的线条。
    凌戟的手指伸了过去,在那张脸的上方停了片刻,凌空微微摩梭着,复又收了回来,从容地在榻边矮凳上坐了下来:“少爷。”
    方越笙忽地坐了起来,一把扯掉脸上的丝帕,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你怎么进来的?!”
    “从门进来的。”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