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内的静谧没多久,有一位伟岸魁梧的彪形大汉领着三人大步流星进门。
三人皆赤膊,露出臂膀上绘有熊虎蟒的镂身,面相凶恶,气势汹汹。
乐南位处大恒西南,再往南的郡县,早在数百年前曾被中原斥为蛮荒之地,人披发文身绝不少见,
大恒国朝开放,海纳百川,对境内迥异的风俗从不禁绝,因此纵至今日,此风俗仍有沿袭,
只不过读书人正经人很少镂刻,
镂身之人亦与卫景前世一般,乃被人瞧不起的江湖粗鄙武夫,社会即江湖,也称社会人。
卫景瞅着这三人,颇有梦回我大天朝的梦幻感觉,忍不住扑哧笑出声,鼓眼努睛示意许风无事,
随即含笑起身,抱拳拱手道:“贵客登门,不知是陪礼还是代身?”
为首汉子臂膀肌肉鼓胀盘虬,似是刻意来显露出专为吓人。
被李坚秉遣来的乐南一霸黎右豹眼圆瞪,
仅是一位木偶铺的小掌柜,本无需他亲自前来教训,不过为显示出他对李家的忠心耿耿,吩咐下的事情总要竭力才好,
他知李家可非是善男信女,若是招惹违背,他恐怕会活不了兜着走,更何况在李雪松当街而死的节骨眼上。
清楚李坚秉那老阴人心狠手辣的黎右可不看好那江湖豪侠,李家屹立多年,根基深厚,岂是能轻易对付相与?
他还是老老实实夹起尾巴当李家门前一条癞皮狗的好,若豪侠果能屠李府,那时他倒不介意痛打落水狗。
黎右豪横走至卫景身前,以九尺身量,小山一般的身躯俯视卫景,声若洪钟大吕道:
“吾乃黎老虎,城中这三分地,但凡门面铺子都要交我保钱,懂得规矩不?”
卫景盯着黎右右臂下山的猛虎,摇摇头,咧嘴一笑,笑容灿烂,“不懂。”
“好胆!”
黎右一声大呵,双手紧握成拳,人狠话不多,曲肘便砸。
右臂雕青大虫似活了一般,咧嘴呲牙,成虎扑之势。
正在此时,却听耳边有一道低沉声音传来:
“黎老虎,敢动我朋友,找死么?”
黎右一听那声音,浑身那足以令小儿夜半止咳的凶横陡然烟消云散,眼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丑笑,扭转身子,“呦,周捕头,甚么风把你吹来了?”
黎右身侧俩位狗腿子随着自家大哥朝向周飞虎点头哈腰。
这回是李鬼遇到李逵,黎右这只道上假老虎碰到衙门真老虎了。
没办法,黎右虽仗着自家天生气力无穷能捕杀山中大虫,并与熊罴搏斗,可终究并非修行中人,甚至连最简单的内力法门都一窍不通,
和真高手周飞虎打,纯粹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当然,他并非没有尝试与这位周飞虎捕头切磋练手,结果可想而知,一拳打得他自己抬不起头,
在家媳妇‘照料’数月才双脚沾地下床。
周飞虎眼皮一挑,摆摆手道:“看见你就觉得碍眼,赶紧给老子滚。”
身量比周飞虎尚要雄壮几分的黎右与方才形成强烈反差,老实应答,“好嘞,周捕头你忙。”
黎右走前虎目瞥了一眼耸立的卫景,嘿然一笑,
李家那群狗娘养的,果然没安好心,
这木偶铺掌柜识得周飞虎,还要他来抓人。
可如今交代下的任务没成,李家早晚来找自己麻烦,
想起李家那阴森森的大供奉,黎右便不寒而栗,
当初初来乐南城,他加入铜皮帮,因铜皮老大违逆李家,大供奉姜阴独自一人杀得帮派地血流成河,
那时他尚且是个见识短浅的毛头小子,见那满地猩红血液、碎肉残骸,委实吓个半死。
好在那姜供奉留下他,让他老老实实当李家的狗,这才捡回了半条命。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纵然此人与捕头有交情,他也要在今夜三更将人拿来交差啊,
否则灭了满门与帮派的铜皮老大便是前车之鉴。
卫景耸耸肩,对此等小角色并不在意。
待黎右离去,鬓间伤疤扯动的周飞虎‘阴森’一笑道:
“此人名黎右,原是县南一猎户,天生膂力过人,城南一山村中曾闹过大虫熊罴灾,不几日下山捕人吃人,当地缉盗亭长纠集附近几十大汉,却无可奈何,抓不住那只大虫和熊罴。
黎右听闻后,清晨独自上山,夜幕归来,双肩各自扛着一头大虫与熊罴,因此扬名。”
“卖了那一熊一虎,有些积蓄后,他便背着老娘,来乐南城盘下一处小宅院,在城中讨生活。
仗着勇武,不多久,即成了乐南城首屈一指的霸王,其他无赖皆仰他鼻息。”
“不过这小子手下有轻重,街头斗殴向来留人一命,杀人也是遣手下沉河,
再加他当了乐南道上一把手后,混混无赖确实安生许多,因此官府衙门对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他已娶妻,极少出面,你是怎么招惹他了?竟使他亲自登门?”
习惯周飞虎面部和蔼神情的卫景摊摊手,无奈道:“我从未见过此人,又谈何招惹?”
周飞虎有意无意提醒道:“黎右背后人乃是李家。”
仅说一言,周飞虎迅速扯开话题,眯着眼道:
“我今日前来是为了告知你,我已知晓造畜术的破解法门。”
正沉吟思索眼中射出一缕惊芒对付李家的卫景一仰头,“哦?”
“造畜术并非直接将人变为兽禽,而是用剥离下的猪牛猴等兽禽的皮毛,将人包裹,以此达到目的。
若是要破解此法,只需剥开皮毛即可。
当然,兽皮已与人骨肉相连,不可强行撕扯开,否则血肉模糊,不等兽皮褪下,人便已死了。
不过也并非将全无办法,
要知道无论是何物种,皆有拉屎的腚眼,此处乃造畜术唯一漏合之处,若要徒手扯下皮毛,可从此处丝丝缕缕掰开……”
卫景额头满是黑线,扯腚解术……
想必那群可爱兽禽在鬼山过得很好,不解也罢。
周飞虎说罢,干咳两声,顿了顿接着道:
“不过还有一法,便是以修行者真气为引,以庖丁解牛的刀技割开皮毛不伤及其里。
我虽修习的并非真气法,但我刀技尚可,并且拥有内力……”
周飞虎微睇卫景,挺挺胸膛,
言外之意,我能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