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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绵的躯体,“恚还是这么没用!”
    ☆、第58章 囚笼
    晚秋的风当是冷凉的,而唐无暝此刻却全然觉不到有什么秋风划过,他只感觉身下又硬又硌,后背悬空,两只手高举过顶,腕被勒的已经麻木,他缓缓睁开眼,四周乌泱泱地一片黑。
    唐无暝动了动疼麻不止的双手,就传来哗啦啦一阵铁链响,想坐直了些缓解一下悬吊的麻木感,却一脚踩了什么粗硬的东西滑了一下,更是将他半个体重都靠着一双手承受着。所幸屁股底下是实心的,不然他觉得这样吊着早晚手得断咯。
    座下的物体在移动,时不时伴着马鸣嘶叫,唐无暝思索了许久,想起来被困网中时从林子里牵出的马车。
    自己难道是被吊在马车里?可为何这么黑。
    外头似是听烦了他这不间断的铁链声,唰地掀开布帘一角,吼他,“你吵什么吵!”
    亮眼的刺光乍一射进来,晃的唐无暝两眼一疼,避了片刻待适应了这强光,才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这哪里是架马车,分明是个黑布帘罩起来的移动大囚笼!笼里身下盘桓着几条粗壮的链锁,暗褐色的斑迹铺满了铁链,似是在告诉他,这些玩意曾经是浸过多少鲜血才能泡成这样。
    唐无暝拿脚勾走了几条,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一些,才抬头从那掀开的缝隙里去瞧外头。
    他一眼看见了笼外伴马车而行的元平,身把屁股往那边挪了挪,可手却吊着不能动,只好扭着身子凑过去问他,“元平,你没事吧?”
    元平头都未转,笔直地看着前方,冷言回了他句,“无需关心。”
    唐无暝仔细打量了他受伤的左臂,似是简单包扎了一下。黑帘突然又开大了一个口子,方才那个刺了元平一刀的男人坐在马车前头,笑眯眯地探过头来,朝元平努努嘴,“关系不错?”
    唐无暝想了想,也不知这人是否知晓所谓的“监视命令”,也不便说的更多,身子往回一靠瞪他道,“关你什么事!”
    男人笑了笑,也没怎么恼。
    唐无暝晃了晃手上的链子,跟他道,“你都把我关起来了,为何还要锁我?”
    男人嗤笑一声,还是不搭理他。
    他吃了闷,见那人不再理自己,便伸脚蹬了下几下笼子。男人不耐地转过头来,唐无暝头一缩,只好好生跟他商量了起来,“那你就是非锁我不可,能不能把我手放了,锁脚?”
    片刻,男人终于有所动作,他指指自己的左腹说,“你刚才掌风那么狠,我若是解了你的手,你到时候把我一掌劈死了怎么办?”
    “我……”唐无暝被堵了一口,可这样的掌风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管用,什么时候用的出来,正比如现在,他浑身没什么力气,是绝对使不出什么招式来的。
    不过想来这话他就算说了,这男人也不会信。
    唐无暝扁扁嘴,只好换了个要求。
    “那你给我口水喝总成吧?之前你们在茶里下了毒,我可是渴了老半天了。”
    “……”男人正闭目养神,气哼了一声,“啧,你怎么这么烦。”话虽这么抱怨了一句,可手下还是从马匹背上摘了个水袋,反手丢进了笼子里头,“自己喝!”
    唐无暝低头看看恰好落在自己胯前的羊皮水袋,“我手吊着,怎么喝?!用脚喝吗?”
    他刚怨完,就听咔咔骨节掰响的动静,男人握得两手青筋凸起,根本不想再理他一个字。可唐无暝在后头天翻地覆地搅和,直搅的男人闭着眼也不得安生,一拳砸在了笼柱上,还是打开笼门钻了进来,“我真他妈想一刀宰了你!”
    男人一把抓起他身前的水袋,拧开水塞就往他嘴里灌,“喝喝喝,喝死你!”
    看着他被烦的不行的模样,唐无暝尽管被灌呛了几口,还是笑嘻嘻的喝完了袋里的水,完还跟他道了个谢。
    男人收回水袋,所有所思地瞧了瞧他两腿间的某处,“过会你若是再说要去撒尿,我就把你这撒尿的玩意切下来。”
    “!”唐无暝脸一崩,两腿往身侧一夹,讪讪笑说,“这……不是我能控制的吧?”
    “你可以试试。”男人扫了他一眼,转身挤出了铁笼。
    唐无暝暗暗叹了句,“槽……”
    钱满门下令抓活的,唐无暝看这男人不打算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于是放大了胆子与他搭话,“我没见过你,你也是绝命堂的?”
    男人摸摸下巴,后背靠在铁笼壁上,摇摇头说:“我不是绝命堂的人,你自然不可能见过我。”他着重强调了不可能,让三个字在这一句话里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唐无暝给自己换了个更加省力的姿势,说,“你叫什么?我总不能一路都叫‘你’吧。”
    “我?”男人回头看了唐无暝一眼,忽然笑的有些深沉,他手指在腰间弯刀上随意摩挲着,直等到唐无暝以为他并不打算回答了才张口说话,“我啊……叫,唐六。”
    唐无暝第一个反应是质问他,“你怎么也姓唐?”怎么遍地都是姓唐的。
    “……谁知道呢。”唐六敲敲自己脸上的面具,瞥了唐无暝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又转靠到了笼壁上。
    “……”你不知道谁知道?又不是我爹姓唐!
    这么说起来,唐无暝十岁上山之前,早在街头流浪了不知道几年,吃着与狗抢来的剩饭,喝着城外的河水,压根不知道自己爹妈是谁。那他为什么也姓唐?师父给他起名叫“无暝”的时候,为什么就默认他是姓唐的了呢。
    门中唐姓并不多,他那教他机弩的师父也并非姓唐,那他遵的是谁的姓。
    马车悠悠地往前走,唐无暝如此胡思乱想一遭,倒被晃地有些累了,可两手吊着的姿势一点都不好受也叫他完全睡不着,只能干等着眼从黑帘布的开口处看外面,无聊地很。
    唐无暝算了算,从琼州附近催这样慢的马车回杭山,恐怕没个十天半月是到不了的。
    一想到自己大概还要被如此吊着挂一路,他都要怀疑等回了门里这双手还能不能用了。
    一路上,元平就一直守在马车旁边,与笼并行而走。开始是唐六不放心地亲手伺候唐无暝吃吃喝喝,盯着他去树丛里解手,倒后来发现唐无暝倒是过的挺自在,也完全没有要逃跑的心思,反而粗声大气地吆喝他干这个干那个,简直就是把他当做仆从使唤,顿时把他这个烦人的包袱精丢给了元平。只是尚且担忧他会劈人,手还是不肯给他解。
    唐无暝坐在笼里,哼着小曲,头上有黑布罩着笼里也不会晒着。除了手腕有些麻之外,相比之下,倒是他比外头那些要徒脚走上一整天的来说,真是享受了。
    唐六时不时地掀开帘子看他一眼,确认过他的状况就嘲他一句,“真是没心没肺。”
    唐无暝暗自白他,我有心有肺,也不跟你有啊,我不自找乐子难道还要哭哭啼啼的回去么,真是笑话。钱满门回头想怎么收拾他,那是回头的事,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断头笑醉狂。
    真是不懂情趣。
    马车马上驶进杭山域,驿站客宿的最后一个晚上,一直老老实实遵纪奉命的元平终于得了机会,被安排在院中守夜看守马车里的唐无暝。
    只有入了夜,唐无暝两手才能得片刻解放,此时正裹着披风蜷在笼里睡觉,深秋夜晚冷的人发慌,尤其远离了江南靠近了北域,身侧的铁链更是透着沁骨的冰凉。
    唐无暝刚想把露在外面的脚也缩进披风来,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扣住了他脚踝,把他往笼侧拽拖了几分,吓得他直接惊醒。
    “谁?”
    “嘘……嘘!”黑帘掀开,元平的脑袋凑了进来。
    唐无暝惊了一下,“元平?”
    “他们都在打盹,”元平道,“我们得小声一点。”
    唐无暝了然地点点头,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最后憋了句,“你伤好了么?”
    元平摸了摸那时被唐六穿了一刀的胳膊,“没什么,早没事了。”一想正是又赶紧低声与他道,“我此次被派去琼州只知道是要捉一个门中叛徒,却不知竟然是你。此前堂中已派去了多队人手,均有去无回。”
    门中叛徒……吗?
    唐无暝如此一想,先前那些有去无回的,恐怕都是被六月雪给干掉了,原来之前便有那么多回,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元平又道,“此番天罗地网是上头特意派来的,若不是你一道玄网就中了招,恐怕后头还有诸多苦要受,这样的配置就算以往擒什么武林高手也从未有过。无暝,你曾得罪过什么上头的人么?”
    前头几句听的唐无暝连连点头,只这最后一句,他转过头来看了看元平。
    唐无暝试探的问了一声:“四年前恶灵谷……”
    元平听到身子一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半晌才挤出了点笑,“你说什么?”
    唐无暝看他反应就已知晓了一二,身体松松地抵靠在笼架上,叹了口气说,“你不要骗我,你与元乐不就是来监视我的么。”
    笼外眼神紧了几分,“谁告诉你的?……元乐?”
    “看来是了,”唐无暝有些颓败,他缩了手脚裹紧了身上的衣物,抿了抿唇,“我一直没跟你说,元乐之前受了些刺激,不大记得我了,可他还记得我在恶灵谷外大开杀戒,所以极不愿意与我亲近。”转眼看看元平皱着的眉头,继续道,“我不与你说,是怕你拆了他与秦风,之前我替他出任务,也是怕他乍一见血加重了症状。扶风山庄里有顶好的大夫给他医治,这你倒可以放心。”
    “无暝……”元平打断地叫了他一声。
    唐无暝笑道,“你要是不强求他,倒是可以过去看看他,就跟守卫说你是元乐的哥哥,兮朝大概会放你进去的。秦兮朝他――”突然不经意提到了秦兮朝,唐无暝说话间蓦然一顿。
    藏在袖袍里的手握了握,迟疑了很久,才又开口,“阿朝……我与他吵了一架。也没什么,他瞒着我一些事情,你们都瞒着我一些事情。”
    抬头看见元平有些担忧的眼神,就听他道,米需 米 小 说 言仑 土云“除了元乐告诉你的监视这件,我们未多瞒着你别的。恶灵谷那件是元乐自己说的,我并未看见过,许是他认错了什么人罢。你也说,元乐精神不大正常,他的话你也不要太过当真。我们兄弟与你一同长大,虽然是奉命监视你――”
    “但是从未伤害我。”唐无暝替他说了,低头笑了笑,“我知道。”
    可唐无暝没说,单那监视一件,就足够他寒心的了。
    过来会,元平也不知道还能再说写什么,跟着叹了口气,脚边一个歪靠着车轴打盹的守卫喃了句梦话,似是在掷骰子叫着六六六的。元平也突然被提醒了,轻声对唐无暝说,“唐六那个人你要小心,你是外门弟子不曾见过他,他不是三大堂的人。我只知他常年跟在门主身边,有时会在恶灵谷里走动,那个人……”
    他转头四下里瞧了瞧,见并没有人醒着,才道,“有些奇怪。”
    “奇怪?”
    元平点点头,“说不上来,我总觉得他像什么人。而且他手段毒辣,内门中人对他颇有怨气,可门主有时竟还要顺顾着他。”他伸进手去轻轻攥了攥唐无暝的,“明日进了山,便就是他将你带走,我再不能与你通暇什么,你得自己多保重。”
    “嗯。”唐无暝应道。
    元平说完,仔细忆了几回再没什么可嘱咐的,便拍拍他的手,祝他一切安好。刚要放下黑帘,手却被唐无暝突然拽了一下,元乐疑惑地回过头来。
    唐无暝纠结了一会,才磕磕绊绊地吐了几句话:
    “我此次进了山,不知道还能不能出来。你……你以后若是得空,替我去一趟扶风山庄,就跟阿……秦兮朝说,我回杭山静心去了,叫他该怎样就怎样,不要再把心思挂念在这张脸上。”
    “脸?”
    “你就这么跟他说便罢。”唐无暝道。
    元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再想与他确认一下,那黑帘已经放了下来。
    唐无暝歪着脑袋靠在笼子里,过了会身子一沉,依旧蜷缩着躺在了里头,披风裹的再紧也禁不住夜里骤降的温度。他这时忽然怀念起某人的怀抱来,虽然并没有多暖,但是每个晚上、每个夜里都会揽着他,以后,怕是没这机会了吧……
    这么想着,觉得眼角有些痒。
    他抬手揉了揉,揉出了一层深秋露水的潮气。
    ☆、第59章 失踪
    那日唐无暝溜走后,琉华将琼州城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有找到他丝毫足迹,就连常年驻扎在琼州的接头人们也都隐匿地干干净净,跟预谋了什么似的,生意都不做了,让他连打听逼问都无处可寻。
    而这,已是距唐无暝消失两天有余了。
    平白丢了唐无暝,琉华就连回扶风山庄都没了底气,下了船儿出了码头,一个轻功踱步从后山腰里翻进了温牧云的小院。
    大夫正在太阳底下看医书,发黄的纸页轻轻掀过。
    “无暝呢?”大夫头也不回,盯着纸上的一排方药小字,抬手拍开挂在肩头上的琉华。
    琉华转身弯腰在大夫颈上凑了凑,正思考该如何跟他讲这事,温牧云微微地皱起了眉,抓过他领子提在眼前,上上下下极近地把琉华嗅了一遍。琉华垂目看着大夫在他脸上蹭来蹭去,没忍住在他嗅过来的鼻上啄了一口。
    大夫皱眉撤开,“你身上有血味。”
    “……”
    “哪来的血?你与无暝在外面遇上仇家了?无暝人呢?”
    琉华摸了摸鼻子,“无暝……跑了。”
    大夫一惊,“跑了?!”
    琉华点了点头,目露担忧,“我找遍了琼州城也没能发现他的踪迹,大概……已经出了琼州了。外头到处都是抓他的钱满门的人,我怕……”
    温牧云挑起眼来看他,膝盖上铺着的书被风吹的哗啦啦响,“钱满门抓他干什么?”
    “……”琉华静静看着温牧云,一言不发。
    他伸手去握大夫的双手,一只碧色小瓶从袖口中掉出,整好落进了温牧云膝上的书册里。琉华惊起去收,却没赶得上温牧云手快,已一把夺过拆了瓶塞,拇指堵住了半个瓶口置于鼻下轻嗅,刺鼻气味忽地漫出来。
    “小心!”琉华手背翻打掉小瓶,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琉华。”温牧云看了看地上翻滚的药瓶,残余的少许药液把地面灼的焦黑,分明是断魂销骨的剧毒,“你杀了人了。”
    琉华常年做些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行当,他也知晓,不过是性子飘浪一些。当年他与琉华约法三章,他可以在外头玩,东西可以偷,但是绝对不能伤人。虽然事后,都是麻烦温牧云再悄悄地遣人,把偷来的东西再给人送回去。
    他知这些年琉华平日在外野的不行,也有仇家追他,身上总会备些毒物暗器,但也仅限于保命,如此恶毒的东西他是从不许琉华带在身上的。
    温牧云转头去看琉华,“你当年答应我什么,如今你也想瞒我了?”
    “我未想……”
    大夫低下头翻了一页书,不看他那故作无辜的玲珑雾眼,淡然道,“有诚心你便自己说,我可不似那唐家小子年轻,有力气跟你闹。不然就当我这些年都瞎了眼,养了个白眼狼。”
    琉华龃龉了一阵,与温牧云干耗着谁也不说话。半晌,他转了转眼珠,伸手去勾大夫的下巴,惯例想用一招撒娇讨好的法子哄得大夫心软,往常大夫都拿他没有办法,再闯出什么祸来也都会叹着气原谅他。
    他挑着温牧云的下巴,凑过去自己亲亲舔舔,把大夫的淡唇咬的红润,可抬眼还是看见他睁着一双没什么表情的双目,里头全是失望。
    这下琉华也笑不起来了,嘴耷下来与他道,“不是瞒着你,是我不能说。与你在一起后我所有的事情都敞给你看了,那之前的……不行。”
    大夫抿唇笑了笑,“哦,那你便守着吧。”说着阖上书册起身,抛给他一句话,“琉华你知不知道有句老话,叫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琉华还想再解释什么,就被温牧云推离了身侧,“倘若你还有时间跟我废话,不如再去寻无暝,琼州寻不到就出城去,两天时间他还能跑到天涯海角不成?”
    ……
    “无暝消失了?!”
    略带焦躁的声音飘过来。
    琉华与温牧云齐齐转看去,见秦兮朝披着一层薄薄的外袍,里头仅着白色的里衣,衣袖鼓舞着站在院前的风口处。
    “无暝去哪了?”他走近几步,又问了一遍。
    温牧云瞪了琉华一眼,走过去安慰他道,“你先别急,也许他只是出去散散心。”
    秦兮朝手中攥紧了肩上挂着的衣领,目中沈沈,转身就要往门外走。自从与唐无暝吵过一架受了一道剑伤,他本就心慌意乱地,两天来把自己关在屋里,守着唐无暝的衣物轻弩,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
    闭上眼梦里全是唐无暝又凶又笑的模样,拿着剑逼问他,究竟是喜欢他还是喜欢唐慕,只要他胆敢回慢了一句,那把明晃晃的长剑就会毫不留情地捅进肚子来,从剑尖一直穿到剑柄。
    这才短短两天,唐无暝就已经在梦里捅过他不下几十次。
    捅得秦兮朝次次都要在梦里疼醒过来,睁开眼捂着的却是心口,又酸又疼。
    他实在是忍受不了了,披着衣裳就来找温牧云,想与他谈谈心,谁知道一来却听到唐无暝失踪了的消息。
    “兮朝,兮朝!秦兮朝!”
    去找他,唐无暝,去找他,我得去找他……秦兮朝此刻的脑海里全部都是喧杂的回声,外界的声音全都被挡在了铁壁之外,温牧云冲过来阻拦他的时候,他甚至脑子一热挥手就给劈开了。
    带着气劲的力道险些把文弱的大夫掀翻过去。
    琉华一个箭步前去扶住踉跄的温牧云,抬手就要回赏秦兮朝一掌。
    温牧云拦住气势汹汹的琉华,从腰间摸出针包,取出角落一根细长的银针,三两步跟到了秦兮朝的身后去。他出声唤了几声,见秦兮朝已完全沉浸在要去寻找唐无暝的冲动里,摇摇头一把将银针拍进了他的颈侧。
    秦兮朝只觉脖上微微一痛,针上的浸着的麻散已经顺着血道漫开,他都来不及伸手去捂,已经两腿一软倒在了温牧云的怀里。
    意识还在,可惜全身无力。
    “牧云!”
    “你莫冲动,如琉华所说,外面皆是抓捕唐无暝的人,你们最近在琼州如此招摇过市,你这样贸然出去难讲他们不会对你出手。”温牧云道,“琉华行动方便一点,这几日若是还找不到,我们再做他法。”
    “……”秦兮朝就算不同意,此刻也没有办法。
    回了临湖小阁,温牧云把他放在床上,却不将他颈上的麻针取出,只是给他盖了被,坐在床边跟他讲话。
    温牧云拢衣坐在他的身侧,将他手腕取出细细诊量,边说,“我也知道的。当年每次琉华出事的时候,我也是这般手足无措,不,或许比你还要急,我没有什么武功,空有一身医术,可却不能随他与千里之外,与他共进退。”
    取诊的手腕没有动,但他知道秦兮朝在听,“琉华比唐无暝更不让人省心,他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在江湖里算不上什么,却偏要走那细丝钢绳,屡屡带一身伤回来。最厉害的时候,一条腿都差些被人家打断。他被人半死不活地抬回来的时候,我心都要拧碎了。”
    温牧云把他手腕放回,叹气道,“我终究还是对他有意。”
    秦兮朝肩膀微微一耸动,转过头来说,“你方才不还与他冷声冷气?”
    温牧云笑道,“我与他冷,当然是知晓他不会因此抛开我。谈情说爱,就在一个谈和说上,有的时候甜言蜜语管用,有时候就是哄破了天也未必会理睬你。我只是想逼一逼他,叫他自己跟我坦白。”
    秦兮朝阖上了双眼,半晌叹气,“我……”
    “唐无暝就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子,他虽然是钱满门的人,可我看他一点钱满门的样子都没有。”温牧云道,“可他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他被你哄的甜甜蜜蜜,一心跟你,你却瞒着他最重要的一件事,他能不逃么。”
    “我以为压着唐慕的事是对他好……”秦兮朝闭着眼。
    温牧云摇摇头,起身拔了他颈上的麻针。
    “兴许他自己也有思量,你先耐心等一等罢。”
    秦兮朝点点头,又叫温牧云替他给秦风传个话,把墨阁的人也派出去多加寻找。
    而这一找,就是半月。
    秦兮朝寻人的第一十五天,关锁唐无暝的囚笼马车终于穿过了杭山的人造雾瘴,抵达了钱满门的山门。
    唐无暝被锁着双手从笼车里拽出来,回头看了一眼黑雾重重的来路,转头踏上了高耸入山的山门石阶。前头是牵着锁链的唐六,身后是数十人排列整齐的监护队。
    几月前,他还是门中一文不名的小喽。
    几月后,他成了门主下令追捕的在逃叛徒。
    而其中发生了什么,唐无暝身为当事人竟然丝毫不知。
    登了山门,唐六却并不知将他带往转司惩罚的恶灵谷,而是径直一路盘绕而上,进了那座他只在入门那年进过一次的门主大殿。猩红的地毯从门前一直铺到了大殿深处,厅中忽明忽暗,昏暗的烛光将殿中高座上的人影映的阴森无比。
    站在大殿门前,唐无暝忽然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心慌,本能的自我保护令他停下了脚步。
    哗啦――
    铁链忽然用力,唐六有些不耐烦地把他拽了进去。随后进来的是之前被唐无暝一掌打伤了的那个人,被人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跟在身后。
    其他人进了大殿,还未行几步便扑通跪在了地上。唐无暝就算再看不清座上之人是什么模样,看这架势也知道殿上那人就是对他下追捕令的钱满门门主了。他左右看了看跪倒在地的同门,也跟着两膝一弯,要拜下去。
    唐无暝四肢着了地,抬头却见唐六站的笔挺,丝毫要跪的念头都没有。
    座上之人扫了唐无暝一眼,忽然哈哈地大笑起来,粗犷的笑声回荡在圆形的殿堂里。
    唐六顿了片刻,也跟着笑了几声,绕过唐无暝走到那受伤的黑衣人面前,掀开他腹上的掌伤给方又理看。唐无暝回头悄悄瞄了一眼,登时吓了一跳,那人肚子上又黑又紫一大片,且有更加扩散严重的趋势,几乎令他无法相信那是自己那一掌打出来的。
    门主忽然开口,浑厚的声音漫在殿中,“唐……唐……”
    唐了半天,没了下文。
    唐无暝纳闷地偷瞧他,他下的追捕令,竟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
    “唐无暝,门主。”唐六拱手提醒他道。
    “咳……嗯,唐无暝。”门主握拳轻咳了几声,复又恢复了他的威严,“唐无暝,你可愿做我门中右使?”
    “哈?!”
    ☆、第60章 右使
    你可愿做我门中右使?
    唐无暝跪在地上楞了半天,没想明白既然下令抓他,抓回来不仅不拷问刑罚反而一本正经问他要不要做右使。
    右使?那是什么鬼!
    “右使……”唐无暝才张了张口,弱弱地吐了两个字,一旁笑着看戏的唐六忽然迈了一步,抱拳的双手攥的死紧。
    “门主!”
    方又理斜靠在殿上,垂眼“嗯?”了一声,语气中颇有对唐六贸然插话的不善之气。
    唐六梗了下嗓子,捏着拳头低头看了唐无暝一眼,最后还是愤愤然向后退回,低头承道,“门主英明。”
    唐无暝不解地来回看着殿上殿下这两人,还没想好究竟该怎么回答。
    殿上o一阵衣物扫动声响,方又理踱步行到唐无暝身前,弯腰屈身抬起了唐无暝的下巴。方又理一双鹰目锐利地划过他的面上五官,看得唐无暝十分不自在的扭开了头。
    “哈、哈哈哈!”方又理手中挑空,却笑的无比豪放,“唐无暝,好,好!”
    唐无暝转头去看唐六,毕竟比起这个脑筋不正常的门主,他更信旁边这个与他同行了一路的铁面人。
    然而唐六脸黑如炭,一言不发。
    片刻,一只遒劲有力的手伸到了唐六的面前,唐六已是对这双手从形状到纹路都熟悉到骨子里,他咬咬牙不甘的瞥了唐无暝一记,从腰间摸出了一把铜黄色的狭长钥匙,半蹲在唐无暝的跟前,给他解开了手上的锁链。
    哗――
    沉重的铁锁从手腕上坠下,被禁锢了半月有余的手腕上已累出了掌宽的青紫印记,唐无暝自己揉着酸疼的手腕,从方又理的衣摆下往后退了半分。
    唐六刚从他面前取走了锁链。
    一把尖利的长剑从头顶哐当砸下,唐无暝惊起一肃,低头看见自己的脸扭曲地照影在惨白的剑身上。
    “唐无暝,做我门中右使。”方又理又一次出声,却不似询问,已近似要求。
    唐无暝再对门内中央之事不够了解,也知门中从来没有过什么右使,历来各届门主都大权集揽,唯恐自己的地位被旁人窃去了一丝一毫,更不提还要自建绊石,设什么右使。
    而今日门中别说要设右使,连平行而立的左使都没有。
    这事要说没诈,傻子都不信。
    唐无暝抬头踌躇,“门主,这个……我没什么本事,又不会什么武功,除了会逃命一无是处,右使……恐怕不合适吧?”
    方又理似笑非笑,脚尖将他面前的长剑勾起,“不要你有什么本事,你只消拿这剑……”他抬头转视了一周,目光定在唐六垂耷的眉眼上,手指抬起指了过去,“将他杀了,右使的地位就是你的。”
    唐六看那指头指向自己的方向,登时两腿一软扑倒在地。
    方又理轻蔑地笑了两笑,手指硬生生从唐六的角度偏了一些,从他身旁越过指到了那腹上受伤的黑衣人身上。
    唐无暝回头看了看打着哆嗦的黑衣人,又看看自己面前的剑,呲牙僵硬地笑说:“门主,我晕血啊……唐六知道的!”
    唐六与他跪在一起,点了点头。
    门主挠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弯腰捡起了长剑收回腰际,伸手拍了拍唐无暝的肩膀,“没关系,给你时间。什么时候想通了就什么时候去杀,到时候右使还是你的。”
    说完击掌三声,就有面无表情的魁梧壮汉从隐蔽暗门里走出,左右架起了地上的黑衣人。
    “将他锁在殿外广场,每日三餐不可怠慢。”
    门主吩咐的轻轻松松,黑衣人却似听到判下的不知何时会来的死刑,两条腿脚并着打哆嗦,片刻腰下黑色衣衫就濡湿了一大片,不名的液体顺着裤脚往下淌。
    方又理厌烦地啧了一声,便听唰地刀剑出鞘,唐无暝只觉得眼前一闪而过一道凌厉白光,面前忽然就嗵嗵跳着多了半截耳朵,血淋淋地染深了身下本就猩红的地毯。
    唐无暝瞬间闭目不视,放空脑海,将那血迹排除而出。
    刹那惨叫短促高亢的响了起来,又在另一声剑刃挥舞的风动力硬生生地憋持了回去。
    心脏砰砰在跳。
    唐无暝紧闭着双眼,唯怕睁眼见到什么血染当场的画面。
    “唐无暝,时间宝贵,记得早日动手。”
    耳中沉沉传来方又理低厚的嗓音,长剑归鞘,步履疾行,殿中渐渐没了多余的声音。
    比唐无暝先松了一口气的,却是身旁这个头汗如雨的唐六。
    方又理一走,唐六又恢复了他作威作福,居高临下的姿态,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站起身来。水渍已从铁面的缝隙之中渗了进去,渍的他面内发痒,将想取下面具擦上一擦,转头看见唐无暝便又罢了手。
    唐无暝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
    唐六围着他转了几圈,忽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领,恶狠狠的说:“唐无暝,有本事你就不要动手。”
    唐无暝盯着他面具中露出的两只阴惨惨的双眼,顶嘴道,“我杀不杀他,关你什么事?”
    “与我关系大了,”唐六咬牙切齿,手中攥的更紧,直勒的唐无暝喉颈不畅,“都是你,你怎不死在外面!”
    唐无暝心里纳闷,面上却还挺着力气笑他,“唐六大侠,是你从外头天罗地网地抓我,还好声好气地一路伺候我回来的,这又怪我?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