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衍中一时没明白过来。
九阿哥道:“核查内务府三旗孳生人口,编制新左领、新管领,到时候你们家分到新左领,多个世职……”
八旗入关多年,人口孳生了不少。
从康熙初年到康熙三十年前后,前后三次核算八旗人口,每次都会增加新左领,内务府三旗这里却始终没有核算过孳生人口,所以下头的户籍册子才乱糟糟的。
高衍中听了,很是激动。
左领世职?
正四品俸!
转文官,直接补从五品的员外郎!
高家本是世居辽阳,早年带了族人来归,可是因房头单薄,只能跟其他几个姓编为一个左领,就没有捞到左领世职。
如果之前他是世职,在内务府也是直接从员外郎出仕,压根就不用蹉跎这些年。
要是现在有了世职,直接给高斌,那高斌想要去六部行走,就是从员外郎当起,往后二、三十年,只要熬到京官二品、地方官三品,子孙就可以挑侍卫……
高衍中红了眼圈,看着九阿哥带了感激,可还是压下心动,摇头道:“九爷,这不妥当,外头人都看着九爷行事,如此容易为人诟病,九爷的心意奴才领了,就让高斌他们自己扑腾去吧!”
他三个儿子,长子入了护军营,因三十五年随圣驾亲征积累战功,已经升了内务府蓝翎长。
高斌这里被打发过去跟四贝勒种地去了,以后的前程也不愁。
幼子跟长孙都在读书,且有几分天分,往后不管是考内务府笔帖式,还是八旗科举,都是一条出路。
日子已经越来越好,不能太贪心。
九阿哥道:“管他旁人怎么说,实惠了就行,爷已经在御前报备过了,你等着就行,然后嘴巴严些,先别往外说……”
“噗通”一声,高衍中跪了。
九阿哥一时没反应过来,高衍中已经“冬冬冬”三叩首,哽咽道:“奴才代阖家老小,感谢九爷洪恩……”
九阿哥俯身,拍了拍高衍中的肩膀道:“行了,起来吧,也不是外人,爷之前想着是给你补个工部或户部的缺,让你有个腾升的余地,可是想了想,到时候还是要从正五品做起来熬资历,还不如外放能将这品级跨过去,但内务府才是你家根基,眼下又有一块最大的肥肉……”
“就是汤泉行宫,虽说是以后添的缺,还没有定品级,可是指定不会定为正五品,应该是正四品到从三品……”
九阿哥道:“你好好监管行宫事宜,爷在御前也给你保举一二,应该就差不多了,真要是汗阿玛要简拔其他人,那也没关系,还有其他的外缺。”
就像三大织造,在内务府这里挂的是织造郎中,可是却是正四品衙门。
类似这种的外派,还有其他地方,不是三大织造这种世官的。
高衍中站了起来,看着九阿哥说不出话。
这几年的境遇,他已经是得天之幸,实没想到还有后头之事。
他脸上满是涨红道:“九爷这样待奴才,奴才羞愧……”
当初九阿哥开府的时候,他们要是有心,也可以从原左领拔出,投靠到九阿哥名下的,可是为了儿孙前程,高衍中还是选择了留在内务府,没有跟着出来。
九阿哥摆摆手,道:“不用分这个,内务府是汗阿玛的内务府,你是汗阿玛的人,好好当差,这些就是你该得的,不必非要供着个二层主子,爷也不稀罕做这二层主子……”
提及二层主子,他就想起会计司上下的隐瞒,脸上带了羞恼。
高衍中也不是外人,素来行事也谨慎,之前帮他打听差事也妥当,九阿哥就带了不痛快,说了会计司“窝桉”之事。
“爷是不会容了他们的,不过事情也不能咱们揭开,先私下里打听会计司内部的关系,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用的……”九阿哥道。
会计司中层职官有两个郎中、六个员外郎、一个主事、一个委属主事,还有一个在锦州粮庄值年的委属主事,下面还有催长、笔帖式等二十八人。
这么多的人,即便利益牵扯,也未必铁板一块。
高衍中仔细听了,没有说什么劝阻的话,痛快地应了下来。
别说是九阿哥,就是高衍中听了,也觉得难受。
之前还以为九阿哥将内务府拢在手中,现在看来是被内务府那些老狐狸联手欺瞒。
“这两年奴才升了郎中,还去裕丰楼吃过席,实没想到他们每年只交四十八两银子的租金……”
这是皇城里,别说租四合院,就是直接租几间厢房,一年也要三、四十两银子。
皇城外,地安门大街的铺子,两间门脸一年也要大几十两银子。
“小心些,不必打草惊蛇,也不必引火烧身……”
九阿哥叮嘱道:“你可要好好保住自己,别眼见着前程好了,人反而顶不住了……”
高家本也是包衣中的世宦人家,他祖父、父亲官职也不算低,可是就是没的太早了,孤儿寡母的陷入困顿,日子就艰难起来。
高衍中笑道:“您放心吧,奴才正干得起劲的,还想要多跟着九爷当几年差,肯定会好好的……”
九阿哥点点头,道:“好,那爷等着,等你十年八年熬足了资历,也晋个内务府总管,叫爷省省心!”
高衍中点头,觉得自己充满了干劲。
有何不可呢?
只要他好好当差,功劳够了,资历也足了,说不得真有那一日……
尽管心里雀跃,可是出了九皇子府的时候高衍中还是收了脸上的笑,骑马回家去了……
*
毓庆宫里,正院。
阿克墩扯着弘皙,怒视着太子妃,红着眼圈道:“我额娘不是偷窃,您晓得那不是偷窃……”
他要气炸肺,可是这大半年下来,也成长起来,多了规矩,言语间也不敢放肆。
“是额娘孝顺,念着家中父母老迈,她赏赐之前,都跟我说过了……”
说着,他带了哽咽道:“所以不是偷窃,就是赏赐,求您了,叫人放了我额娘吧……”
太子妃看着他。
不管性子如何,阿克墩对李氏的依赖与孝顺却是真真的。
至于什么说过了,这就是编瞎话了。
阿克墩并不是大方的性子,对自己的东西护得紧着。
外加上他之前脾气大,李氏对这个长子素来是哄着的,就是挪用两个阿哥的私库,也是次子那边挪用的更多些。
阿克墩这样说,这是想要为生母脱罪。
太子妃移开眼,望向弘皙。
弘皙也红着眼圈,脸上带了几分凄惶。
太子妃轻声道:“是你们阿玛发的话,也是他吩咐要追究你们额娘跟李家的偷窃之罪……”
她没有替太子瞒着。
太子吩咐她去传话慎刑司,也有让她背黑锅的意思,也防止父子之间生了嫌隙。
在太子看来,太子妃肯定不屑跟庶子解释这些。
可是太子妃觉得,既然长了嘴巴,为什么不说?
两个庶子还没有长成,即便弘皙聪慧些,也是幼狼,不用顾忌太多,可是太子妃不愿意含湖,便宜了太子。
她看了眼这宫室,对两人道:“这是太子的毓庆宫,我这太子妃行事没有自专的道理……”
阿克墩脸上露出惊诧,应该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桉。
他望向弟弟。
弘皙年岁在这里,再聪慧也只是七岁的孩子。
他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哽咽道:“阿玛要有侧福晋了……”
所以不用在意他们兄弟的体面,也不用对他们的额娘留情。
阿克墩脸色发白,道:“那与我们有什么相干呢?侧福晋容不下我们么……”
弘皙没有应答,眼泪流的更凶了。
阿克墩望向太子妃,带了恳求道:“可是,有娘娘在啊……”
就算有侧福晋,不是也在太子妃之下么?
太子妃是毓庆宫的女主人,太子妃待人宽和……
阿克墩之前在背后说了不少嫡母的小话,可是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他能信赖的还是嫡母。
太子妃移开眼,望向角落里的胆瓶,上面放着两个颜色绚丽的鸡毛掸子。
那是慎刑司……
李氏即便完好的出来了,也不会再安置在毓庆宫或撷芳殿了,多半会跟其他犯错的宫人一样,关在景山里,或者再远些,圈在南苑。
阿克墩看着太子妃的反应,脸上露出惊恐来。
只是他也不敢吵闹,牵着弟弟的手出了正院,去了弘皙所在的偏殿。
“怎么办呢?去求阿玛么?”
阿克墩带了几分忐忑,看着弟弟,显然将他当成了主心骨。
弘皙抬起头,看着阿克墩带了愤怒,道:“都是你害的额娘,还假惺惺地做什么?”
阿克墩惊骇,磕巴道:“我……我没有……”
弘皙眼珠子通红,气鼓鼓道:“就是你,不知尊卑,欺负十五叔,使得阿玛挨了皇玛法训斥,才使得阿玛停了额娘的双倍分例;也是你,占了十一叔的马,使得九叔跟阿玛生嫌,让阿玛又挨了教训,才降了额娘的位……”
要是他们的额娘还是“太子嫔”,或者还是“格格”,那慎刑司怎么敢直接带人拘押下去?
到时候真要涉桉,也是走宗人府。
家丑不可外扬,阿玛为了毓庆宫的体面,也不会送额娘去宗人府。
就是因为他们额娘没有位份了,只是宫女子,可以随意处置,他们阿玛才会这样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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