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哪个园艺设计师,想法竟跟她这样相似。
这念头在林惊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并没有把这相似当回事儿,只是短暂的沉浸在这美景之中,她生命里为数不多可以感受美丽的时刻。
但很快,远处传来情绪有些激烈的人声。
距离不近,林惊墨听不太清,她望过去,等看清楚是谁,不由一怔。
这也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到处都是熟人。
二十多米外一棵大树下,一对男女似是在争吵,不过,女人更激动一点,对面的男人却像山一样八风不动。
女人是季南亭,她穿一身粉紫色长裙,这样难驾驭的色彩在她身上一点俗艳气都没有,而男人,则是之前在摄影棚见过的她的保镖。
林惊墨想起盛宇,一刹反应过来。
他们这这次活动流程时间安排并不紧张,又是在这样风景宜人的岛屿上,很多老板都携了女伴前来,反正所有参加活动的人都不会往外泄露什么,
两人又争执了一两分钟,季南亭被保镖拉走,林惊墨开始好奇,她这个保镖究竟是起到什么作用。
季南亭跟盛宇的关系,林惊墨猜测是包养,若说他受雇于季南亭,看起来不合理,受雇于盛宇,可刚才二人之间的感觉,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林惊墨正出神,虞晚叫她去吃午饭,她抑住心中纷杂的念头,跟虞晚去了餐厅。
结束午饭,虞晚住在独栋别墅区,和林惊墨约好晚上再见,二人在岔道口分开。
转眼便是出发去展览馆的时间。
几乎每一个接待员都要负责两个人,因而,展览流程被分成两批。
林惊墨到展览馆内,第一批需要接待的是盛宇。
这人故作风流绅士的模样虽然假惺惺的讨厌,但林惊墨此时却庆幸他喜欢装体面人,这种人绝不会在人前做什么丢脸的事情,不像沉星辰那个疯狗。
接待员就位十分钟,展览馆门前的红毯迎来第一位参观人员。
随即,便是豪车如流水般停靠,一个接一个大老板从红毯那头走进来,别说,有的长得帅的,看上去跟迎宾的新郎似的,博得美女接待员们小声议论。
厉铭泽携着虞晚入场,中间,虞晚崴了下,厉铭泽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虞晚个子小,他一提,就跟挂在他身上一般,明明隔着衣服,腰上触感却清晰如肌肤相贴。虞晚又红了脸,想掰开厉铭泽的手,他却饶有兴致的看着虞晚酡色双颊。
旁边爆发出一阵看热闹的叫声,林惊墨在人群里看着,若非她知道他们之间的真相,大概也会跟着以为是郎情妾意。
虞晚匆匆一掠,没看见林惊墨,跟着厉铭泽去了展览馆二楼。
到了楼梯拐角人少的地方,厉铭泽才松开虞晚,把手往她面前一伸,他自己也看了眼,手背上有三四个虞晚扣出来的指甲印,有的破了皮,有的渗着血。
真够狠。
虞晚当时脑门发热,只顾着掰他的手,倒没注意自己劲儿这么大,有点后悔,看上面有一道沁出细小的血珠,下意识便握住他的手用指腹按住那道小口子,一抬头,对上厉铭泽森寒的双眸。
那目光中带着逼视,她惊了下,心脏忽然跳得飞快,赶紧把手里的烫手山芋给甩出去,暗道,他不会打回来吧?
不怪虞晚这么想,沉星辰那个变态打她那一巴掌,几天过去了还有印子,他们两个狼狈为奸的,他也会打女人不奇怪。
嘴巴动了两下,表情还在强撑:“谁让你占我便宜……”
厉铭泽冷笑一声:“那也叫占便宜?”
接待员见他们这对有话要说,早识相离得远远的,四下无人,厉铭泽忽然捏紧虞晚的下巴凑了上去。
那湿热又粗暴的气息,虞晚心里宛如几万桶火药一块爆炸,炸得她头脑昏沉,不知所措,除了睁着眼看着自己的初吻消失以外,竟做不出半点别的什么反应。
厉铭泽原本不过是小小的报复她,不是讨厌他碰么,他偏要碰,但他舌头在虞晚口腔里钻了一圈出来,虞晚却是呆若木鸡的懵逼脸,眼里隐有雾气,像是震惊到极点不知如何是好,又似是委屈,傻乎乎的。
他眉毛一跳,脱口而出道:“你不会没亲过人吧?”
虞晚这才神魂归位,一下离他三尺远,呸呸呸地抹嘴巴:“胡说!你不知道吗,我在美国一周换一个男朋友!”
过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厉铭泽盯着她氲了水气后更加红润的唇,不由回想她刚才的青涩,心底极快的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
他没再说什么,径自往里面去了。
虞晚还在用纸擦嘴,愤怒的盯着他的背影跟上去。
……
另一边,林惊墨已经接到了盛宇。
在今天初次碰面之前,盛宇并不知自己的接待员是林惊墨。
看到她,盛宇露出一贯的表情,那种风度翩翩的笑,确实可以迷惑不少人。
如林惊墨料想的,她只要礼貌对待即可,盛宇虽然透露出自己的意思,却没为难她,期间问她要了一次联系方式,林惊墨推脱不掉,只好给了。
参观一个小时后,第一批人坐车离开。
林惊墨细细观察过,这批人里没有一个是带小孩的,也没有程耀司。
休息时间等待的过程中,林惊墨给把自己手里富余的钱分成三份。
现在,她手里有十一万,不多,但聊胜于无。
最大的那份,她买了四支股票。
当初那个为了接近唐天与勾搭的学长推荐的书不是白看的,这个峰会上,每个老板说的话,都有可能成为一个商机。
盛宇大概以为林惊墨是个金融白痴,他中间接了个电话,用的英语,狂撂金融专业术语,只字片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却足够林惊墨去拼凑一个商业机密。
林惊墨买好股票,领队就叫她们集合了。
林惊墨闭了闭眼,轻吁一口气,平静的站起身走到门边。
但不知是不是她幸运,刚看到自己的领队,她告诉林惊墨,沉星辰迟到,可能晚上才会来。
林惊墨松口气,但又觉得自己不能老怀揣这种能躲一次算一次的侥幸心理,迟早要面对。
领队让她在一边照顾着,看看哪位需要帮助,她道好。
随即便注意着参观的嘉宾。
没过多久,进来一位外国夫妇,带着小朋友。
原着只说是小孩子,没说是什么样的,但林惊墨从那一笔带过的话里推测,应是华人小孩,而且是妈妈带过来的。因为丈夫去世,这位夫人独揽集团大权,但她对经商不太懂,被集团高层内斗弄得心力交瘁,就想在保留大部分股份的情况下,将集团卖给可以善待它的人,她这次前来峰会,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这集团是一家半导体公司,技术称不上先进,在到处都是半导体公司的市场上现在看没什么紧要的,但实际上,公司正在研发一种造价极为便宜竞争力很强的半导体产品,且已经成功,正在做最后的投放市场测试,目前只有集团核心管理层知道。
沉星辰跟其中一位早便有利益往来,知道此事,才会在峰会上策划自己当了人家的救命恩人。
林惊墨站在头一排盯着门口,又有人进来,他单手插兜,踏着一片阳光走得很快,叫人的目光不由自主便跟上去。
身边有个接待员惊呼着说好帅,声音大了点,他余光似是瞥了下,眉眼到处,某人在一片花丛中,也格外出挑。
“啊啊啊看我了!”
惊呼的女生继续惊呼。
负责接待程耀司的女生在一片羡慕嫉妒恨中含羞带笑步履款款的走向他,是个小美女。
林惊墨收回视线,一瞬又定住。
程耀司后面跟着的就是一个带着小女孩的华国女人。
会是她吗?
或许她的目光过于炙烈,小女孩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头上的小卷毛跟着摇晃,这是一个混血girl,她对林惊墨一笑,露出空着好几个牙齿的牙床。
“Mama。Diese Schwester ist sehr sch?n。(那个姐姐很漂亮)。”她摇了摇妈妈的手。
林惊墨隐约听到一句德文词。
华国女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见林惊墨,也跟着笑了下。
……
接下来,林惊墨便以这小女孩为原点,半径十米内的范围活动。
她妈妈要听讲解,小女孩不耐烦这些,林惊墨见此机会,立刻上前表示自己可以帮忙带她玩儿,这女孩儿虽然才五岁,却是个颜控,看见林惊墨就让她抱,她妈妈便答应了林惊墨的请求。
小女孩名叫leni,中文名安蕾妮,倒是蛮省事儿的。
她对林惊墨身上的旗袍很感兴趣,林惊墨道送她一件更漂亮的小旗袍,糖衣炮弹对任何年龄的女生都有效,俩人隔代战友情立刻建立起来。
等到要走的时候,小leni依依不舍的跟林惊墨说了好几次拜拜。
林惊墨目送她离开,心里却没有表面那般云淡风轻。
这么小的小朋友,沉星辰到底用的什么办法呢?
然而林惊墨不知道的是,由于沉星颜先前受伤,手掌穿透的痛苦倒还在其次,她受了极大的惊吓,时不时做噩梦,一没看到沉星辰就情绪不稳,过了这么些天才好一点。原本沉星辰到达峰会的计划被打乱,在原着中,到酒店的第一天,他就找人把leni诱骗出来造成落水假象,然后在一边伺机而动的救了她。
一路盘算着回到酒店里,按照流程,晚上有一场欢迎酒会。
……
酒会开始前,林惊墨在leni住的套房门口制造了一场偶遇。
leni的妈妈对林惊墨印象颇佳,且她也是东港大学毕业,听说林惊墨在东港大学念书,一下子更亲近,说说笑笑的去往宴会厅。
宴会厅舞台上演奏已经开始,场内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各位老板都换上了酒会礼服,包括接待员,也可以着便装参与这场宴会。
林惊墨身上的正是一条剪裁简单的绿色刺绣印花抹胸小礼服,清新优雅,也不喧宾夺主。
有些接待员用力过猛,譬如林惊墨房间斜对面的一位,穿了巨大华丽的蓬蓬裙,但这种场合其实是交际的,这裙子一穿,虽然够吸引注意力,可谁见了都要退避三尺,怕踩到她的裙角,所到之处,没人愿意跟她多说一句话。
不识相,也不聪明。
女孩扁嘴哭着走了,林惊墨却无暇分她一个眼神。
沉星辰来了。
林惊墨看到他的侧脸,微微一惊,拉着leni的手稍用了力。
leni摇晃她两下,林惊墨弯下腰,跟她抱歉,leni眨着逆天的卷翘睫毛用德文道:“Ich mag hier nicht。(我不喜欢这里)”
林惊墨知道她听得懂中文,点了点她的鼻子笑着说:“那我带你出去玩好吗?”
让leni远离沉星辰,可是她的宗旨。
leni开心的点头,跟她妈妈提要求,她妈妈安夫人经过下午参观展览馆的事情,对林惊墨这个细心又漂亮的女生很放心,而且,难得这么多青年才俊黄金单身汉聚在这里,她不留在此处开屏,竟要陪着小女孩玩儿,又高看她一眼,自然乐意。
林惊墨转身离开之前,感觉出一道犀利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需寻,这样令她天然厌恶的目光,只会是一个人。
她目不斜视,拉着蹦蹦跳跳的leni就去楼下的少儿游乐场了。
leni从德国飞过来,有时差,在游乐场玩了没多久就困了。
林惊墨知道leni家的保姆也跟着过来在安夫人分到的家庭房房间里,便叫一个服务员帮忙去问一下能不能送leni回房间,十分钟后,服务员带来了安夫人的口讯,说可以。
送leni回了房间,保姆把门关上的那一刻,林惊墨疲惫的靠在走廊上脱下自己脚上的高跟鞋。
走廊过道落地窗外,远处的宴会厅楼仍旧灯光璀璨。
……
今天应该可以平安度过了。
正当林惊墨这样以为之时,对讲机忽然听到领队呼叫她的声音。
“林惊墨,到接待员总台来一下。”
林惊墨那一刻想,人真的不能立flag。
她叹口气,认命的又穿上高跟鞋,哒哒的跑去一楼总台。
一进门,屋里有三四个人,其中一个是叫她过来的直系小领队方希。
几人正在说什么,见林惊墨过来,方希塞给她一瓶水:“快快快,见者有份。”
林惊墨手里一沉,低头看去,玻璃瓶装的矿泉水,那一般都是平常人消费不起的,她不算没见识,可也没见过这牌子。
“就这几瓶啊,你们自己知道就好了,不要把我卖了。”一个生面孔在旁边道。
“知道了知道了。”
“啧啧,一瓶88的水,我莫不是要喝仙露。”
“瞧你那没出息样子。”
几人叽叽喳喳的,那生面孔突然道:“哎,你是不是之前上热搜的那个?”
其实林惊墨这位名人,他们很多人私下都议论过,但没有一个敢这么直接问出口的,互相看看,对张嘴那人都是佩服不已。
林惊墨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点点头:“是我。”
“哎,你不知道,我最讨厌沉星颜了。你们这里面没有喜欢她的吧,有就当没听见啊,反正我不喜欢她,你真是为民除害。”她笑嘻嘻的递了个纸杯蛋糕给林惊墨:“给,功臣。”
这蛋糕看着也像是宴会上拿过来的,小小一块,连乒乓球大都没有,却精致的不行。
林惊墨接过来。
“尝尝,说是米其林三星主厨做的,里面还有顶级黑松露,他们都吃了,就给你留了个。”方希介绍道。
林惊墨晚上没吃多少东西,又精神紧张的陪着leni玩儿了一会儿,确实有点饿。
她把蛋糕送入口中,表层是慕斯,入口即化,微苦回甘,里层口感绵密,带着一点板栗醇厚的香味儿。
板栗,她想板栗了。
林惊墨不吝赞美:“很好吃。”
吃完了蛋糕,方希才给她任务。
她扭头将一个文件夹拿给林惊墨:“这个,你拿去给沉总吧,他今天没来,展览馆的具体情况你今天在那了解的也差不多了,你得跟他简单介绍一下。”
林惊墨感觉这文件夹像她的催命符,她本想拒绝,但既然她是沉星辰的接待员,还有四天,躲的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还是早早面对的好。
于是,林惊墨拿起文件夹,正要走,那个给她蛋糕的生面孔又道:“你们催命呢,叫她歇一会儿吧,来,我给你的水拧开,喝点水再去,这些人太不把韭菜当人命了。”
方希闻言笑骂,林惊墨却没心情跟他们哈拉,勉强应付几句,灌了几口88的仙露,去到沉星辰的别墅。
她倒不奇怪方希怎么知道沉星辰在哪,酒店里每个重要通道都有保安和监控,重要嘉宾的行踪,接待员一问便知。
穿过一排石板路,林惊墨在旁边的椅子上靠了下。
她还是穿不惯高跟鞋,这身衣服感觉也并不适合去见沉星辰,但她住的房间不近,过去再回来,有点绕。
只能在原地休息一会儿再走。
别墅区附近有温泉,到了晚上,云雾缭绕的,草丛里的地灯一照,宛如仙境。
四周十分安静,林惊墨的高跟鞋敲击在石板路上的声音就尤为突兀。
纵使再不愿意,沉星辰的别墅也近在眼前了。
她朝着深处走去,一晃,却见几步外的大榕树秋千上坐着个人,刚才碍于视觉盲区,她并没有瞧见他。
程耀司坐在秋千上打电话,这场景十足怪异。
林惊墨不禁多看了几眼,饶是程耀司表现出不悦且冷漠的眼神,也没吓退她。
又拐了个道,看不见他了,但沉星辰的别墅也到了。
林惊墨做完心理准备,按了几下门铃。
五秒,十秒……
很快,门打开。
……
在门打开的瞬间,林惊墨意识到了不对劲。
熟悉的热燥,像疯长的野草,不知从哪忽然冒出来,在她小腹里拱来拱去。
迎面,男人仅着浴袍,腰带松松系着,漏出一大片胸膛。
分明是沁凉的夜,林惊墨偏偏好像从他那胸膛上感受到同样的热气。
这张脸,带着微微的讶异,又很快变成轻佻的浮浪,她恨不得碎尸万段的这张脸,竟让她腿软……
她被下药了!
是纸杯蛋糕,还是那瓶水?
方希下的药,还是那个不认识的人?
为什么?是谁在幕后?厉铭泽?
他们引着她来找沉星辰,是想让沉星辰跟她发生关系?
林惊墨咬着舌尖,在沉星辰过来抓她手臂的前一秒,将文件夹甩到他脸上,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高跟鞋碍事,踢了,腿软差点摔倒,林惊墨把头发上的簪子拔了用尖头在她小臂上狠狠一划。
尖锐的痛感随着血肉的破开叫她意识重回清明,但她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久,身后那人在追。
眼前似乎越来越模糊……
榕树!
林惊墨用手指狠狠一掐伤口处,支撑起最后一点力量,拼命奔向那个仍坐在秋千上的男人。
……
不是程耀司反应慢。
而是,不管谁都不会想到,之前见了你不是装乖装傻,就是自作聪明又不敢造次的女人,会突然朝着你跑过来,然后不由分说的坐到你的大腿上。
她一头长发飞舞着,在夜风中将两人缠绕进去,空气里都是香甜的味道。
直到一缕头发沾上程耀司的唇,带起轻微的,叫人心烦的痒,他眸中划过深戾,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真正动了怒,双手青筋弥迸,抬起胳膊就要把林惊墨扔出去。
林惊墨却快他一步,牢牢抱紧程耀司的脖颈,叫他一时掰不开。
“……我……我被下药了……”
少女惊惶却又带着别的意味的喘息声贴在他耳边吹拂。